文
车夫斯基
作为一个社会学家,我坚信人的一生一定会亲身经历或者目击若干小概率事件,岁数越大,遇到的概率也就越大。换句话说,如果你认识有人买了几年彩票都没中奖,不妨自己买张试试;如果身边好友都没有被劈腿,那你自己就要注意了。比如我,朋友们个个活蹦乱跳的,于是我就在校园里被汽车撞了。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当时我骑着自行车从一个楼群出来,迎面就飞来一辆汽车。然后我就感觉有人跑过来,有人晃我身子,有救护车的声音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我的双眼一张一合,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直至黑暗。我被抬上担架,医院。
意识朦胧中,我被抬到各种仪器上做检查,被人除衫,被人脱裤子,医院里都渺小到不值一提,心里所想的只有保命二字。所幸的是,目前为止没发现骨折,只是脑震荡和多处擦伤。这一次,是拖延症救了我,从8月份就嚷着要减肥的我还没来及付诸行动,我所嫌弃的脂肪们以德报怨地救了我。
巨型回转寿司
最终是交警把我唤醒的,想当领导走火入魔的我在昏迷之中听到有人叫我签字立即迫不及待地睁开了双眼。交警递给我一张事故责任认定书,告诉我对方全责,没有异议就签字。我伸出颤巍巍沾满血的右手,翘着兰花指写下了小学生一样的笔迹,就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住院部病床上了,穿着不知怎么换上的病号服。看到面前温柔美丽的护士小姑娘,好像明白了什么的我红着脸低下了头。
脸上的伤口偏上了点,不然还能顺便开个眼角
每天护士都会给我输两瓶营养液,说是补脑的,于是我就感到一罐罐六个核桃顺着针管流入我的体内,然后想象自己头肿成陈鲁豫那样。万一以后我火了参加鲁豫有约,观众看见俩萝卜头在那儿聊天,讲再煽情的故事也拦不住被笑场啊。
六个核桃成分表
其实世上很多事很难单纯被归结为好事还是坏事。比如虽然我遭遇了如此不幸的车祸,但是要知道,肇事司机是学校施工单位的,平时是在工地上开挖掘机的。于是我就开始感恩生活。
由于一直头晕脑胀,我到了晚上很难入睡。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梦到自己的脑袋变成了地球,一个新闻主播指着我的大脑说,俄罗斯针对叙利亚ISIS武装地区展开新一轮空袭,接着脑袋被一顿狂轰滥炸,我就被炸醒了。
漫长的夜里不满足于一个噩梦。我又梦到自己去剧组面试,我问导演我这样的人生经历能演梅长苏吗,导演摆摆手说你去隔壁剧组试试。我一看隔壁在拍还珠格格,导演看到我就说太好了你来得正好,我们在拍容嬷嬷对紫薇用刑的戏,你来当紫薇的手替。
血肉模糊的手指,出国没法对人使用中指了
临床是个除了脚臭看不出任何症状的大爷,每天就是吃饭睡觉看电视骂街。这大爷有一绝活,就是在任何情况下制造各种声音。他吃饭时像波罗的海刚被捞上岸的三文鱼用身体拍打甲板一样吧唧嘴,吃完就像发生海啸的印度洋一样不停翻饱嗝,睡觉像加拿大林场伐木工人手里的电锯一样打呼噜,睡醒像肯尼亚草原上的河马一样啊啊啊地打哈欠。对了,他还会放一长串像手捏气泡纸一样的噼里啪啦屁。简直就是一个声音博物馆。我从内心深处希望他早日康复出院,毕竟他是世上罕见的物质文化遗产。
有很多影视作品的主人公受到脑部伤害后突然会讲一口流利的外语或者变成了能徒手开根号的数学天才。于是我也心存一丝希望。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颌骨被撞的根本张不开嘴,手也只能写几个歪歪斜斜气若游丝的蝌蚪文,离天才实在是十万八千里,只好悻悻作罢。
灾难和疾病确实能让人有所感悟,改变心境。因为每天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只能对着天花板发呆,思考生命的意义。比如以后傻了怎么办,不能走路了怎么办,不能后入了怎么办。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身残志坚的人成为作家的原因。我躺在病床上,眼前不时浮现出张海迪、史铁生的面庞,心想也许这次能实现作家的理想了,终于找到了一丝慰籍。我开始想象自己获得茅盾文学奖和诺贝尔文学奖的情形,甚至为自己的著作想好了标题——《我的下半生》。我会有很多读者和粉丝,我会全国巡回签售,我会在万人体育馆激情演讲,用自己的经历来激励更多的人。不过西北地区我是不会去的,因为他们不分前后鼻音,我可不希望我呕心沥血的巨著被他们念成色情作品《我的下半身》。
《我的下半身》写真
不知道脑震荡会有什么后遗症,起码目前来看自己脑洞越来越大了。而且四肢恢复稳定,应该不会落下终身残疾让我坐在轮椅上思考人生。我的作家梦和《我的下半生》可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看来现实总是没想象的那么好。
但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
-ThEnd-
P.S.文章标题为什么叫《第二次与汽车相撞》呢?因为我在初中时就曾经被车撞过。下面请欣赏初中生小车车的作文:
第一次与汽车相撞
每每在各种媒体上看到汽车撞人致死致残的事故报道时,我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因为我也曾被汽车撞过。幸运的是,我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那是一个不算黑的夜晚,至少那条路是这样。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围着围巾往家走。走到那个必经的再熟悉不过的十字路口时,一辆红色面包车疾驰过来。我以为它看到红灯会停下来,可是我错了,我发现它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那时已经太迟了。那辆车楞是义无返顾地冲了过来。当时我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之后,我产生了一种轻飘飘的像飞起来的感觉,难道死后就是这样美妙?接着就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抛到了地上。过了几秒,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另一个地方,不是天堂,是与刚才被撞的地方相距二三米的地方。哦,原来我被汽车撞飞了。
我急忙找那辆肇事车,谁知那车连停都没停依旧固执地往前奔驰,而且居然没有牌照,车屁股除了“松花江”什么都没有。无奈,只好自认倒霉,我向围观的同学求助,可他们竟像观看成龙大哥的动作片似的一动不动直到我叫他们的名字,几个人才反应过来,一边骂着TMD真没劲一边极不情愿地走过来。
待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毫发无损,那满满的书包正好落在我的脑袋下面,真可谓高枕无忧。
同学们见我没事,便一边骂着TMD真不刺激连一滴血都没流一边悻悻地走开了。我只好独自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在这次事故中,我唯一感激的是应试教育。
试想,如果没有猛于虎的应试教育,
能有那么多作业?
如果没有那么多作业,我的书包里能有那么多书本?
如果我的书包里没有那么多书本,我的头能完好无损?
如果我的头不是完好无损,能有这篇文章?……………………
想来想去,真该感谢应试教育。
车夫斯基,人民作家,非著名段子手。喜写作,爱拖延。想出书,没作品。不定期写点什么,喜欢您就关个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