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叫林云天，林在我们当地算是比较大的家族。据我妈说，我爸年轻的时候生得也好看，上街就迷倒一片女孩子。娶我妈，是因为她是我们那里唯一一个大学生。
他们那个年代，四条腿的蛤蟆常看到，大学生可不多。可能是觉得风光，当时为了追我妈，奶奶帮了不少忙。把我妈请到家里吃饭，都是大鱼大肉。
那时候，家里餐桌上能有鱼有肉的有几个？加上我妈当时为了读书家里欠了不少债，看我爸人和家境都不错，没怎么考虑就嫁了。
婚礼当天有个阿姨劝我妈：“这户人家不好，你别嫁。”大喜日子谁喜欢听这种晦气话，我妈当然没放心上。
结果，我刚出生没多久，我爸就出去搞了。
我妈跟我爸闹，跟我爸吵，但没用。那个女人叫秦春，名字就透着一股骚味。
我奶奶也是个奇葩的，不仅支持我爸，还在我妈单位对面给秦春买了个小公寓养着。有一次她上门来劝我妈：“你看哪个男人不是3妻4妾啊？再说秦春屁股又大又扁，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料。”
说到底，奶奶还是嫌弃我妈生不出儿子。
秦春成天往我家里打电话示威。我妈不在家，基本都是我接的电话。
秦春用那种嗲嗲的声音在那头说：“你老公现在每天都要和我说3遍‘我爱你’，你看他多爱我，你还是快带着那个拖油瓶滚吧。”
因为秦春的事情，我妈拒绝和爸爸同房，拖了他十年才离婚。我到现在都记得他俩最后一次吵架说的话。
当时秦春给他生了个儿子，我爸冲我妈发火：“你看看别人的肚子，再看看你的肚子！”
我妈心如死灰，这之后就和他领了离婚证。我爸转身又去和秦春领了结婚证。
但他这段婚姻也没持续多久。
秦春给他生的那个儿子天生畸形，长了三个耳朵。好像还有其他什么疾病，熬不到满月就去世了。秦春亲眼看着孩子走了，彻底疯了，那段时间总是光着身子到处乱晃，人算是彻底废了。
我爸见人已经疯了，立刻和秦春划清了界限。据说给她们家两万块，就算私了成功。
有次秦春家人没有看住她，让她跑出来了。我正好和老爸逛街，看到那个白花花的女人跑过去，身上还有很多指甲划伤的伤痕，像是自己弄的。
爸爸拉着我躲开，假装不认识这个疯女人，余光里都是厌恶。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薄情。
我爸这人，只爱自己，连我这个女儿，他也不喜欢。
父母结婚的这10年里，住在一起的日子不过短短4年。同一个屋檐下，他们都在吵架、打架。有次吵得厉害，我爸也会动手。
有一次，他冲我大吼大叫，然后一巴掌把我扇晕了过去。
醒来时，医院。医生说我被扇出了脑震荡，是老妈把我抱来的。当时，我爸忙着为秦春那个畸形的儿子忙上忙下，根本顾不上我这个便宜女儿。
秦春疯了之后，我爸甩垃圾一样把她给甩了，半年内又看上一个叫李培云的女人，比他整整小了10岁，又结婚了。同时，他又和3、4个女人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她们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他追人的手段也很简单，开豪车带女孩子去玩、给零花钱、买一堆名牌衣服包包送人。
我记得他有时候会给我一百块，让我帮忙骗一些阿姨，说他带我去上补习班。其实他就在餐厅和其他女人约会。几乎可以说，一个男人可以有的不堪，我爸都在我面前展示得淋漓尽致。
他身体力行地教会我：一个男人可以多不可靠。
我不喜欢他。这辈子，我都不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读大学后，我和老爸没有太多的联系。我下意识不想和他接触，内心很抵触他给我打电话。就连婚礼我都没有请他。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和那个叫李培云的女人。何况，自从离婚后，他几乎没怎么给过我钱，就连读书的钱，都是我妈凑给我的。
我去求过他，说我只要一个学期的学费，他说没有。而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上贵族学校，光是半个学期学费就上万。
我知道他不亲近我，也懒得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结婚前，老公问我，为什么不请我爸？我直接说，他死了。
我老公叫叶林峰，是北京某所高校的高材生。他从小家庭幸福，对人对事都很温柔，唯独对我爸的事情有很多意见。每次看我对爸爸那么偏激，就会教训我：“子欲养而亲不待，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就冷笑。我爸把我打出脑震荡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一分钱不出的时候，他怎么就想不到今天？
本质上，我是个很冷血的人。
老公对我很失望，一吵架就拿这件事给我划道德标准：“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不孝敬的人，还能算作人吗？”
我跟他解释过，他不接受。
叶林峰身上，有种文人的酸臭味。愚忠愚孝，有天周末，他看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推我去婆家收拾房间。
我当场就叫嚷起来：“凭什么啊？你去我妈家收拾房间了吗？”
他听我这么说，皱着眉头非常不满地嘟哝着：“哪个媳妇儿不照顾一家老小，你倒好，就是洗个碗也要和我大呼小叫。”
思想迂腐得像个清朝人。
仔细想想，就算后来没有我爸的介入，我们也是会离婚的。
三观不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爸的结婚请柬，是个导火线。
是的，你没看错，我爸又要结婚了。
我真的觉得，一个男人离婚是会离习惯的。离着离着，他就没有什么羞耻感了。
比如我爸，娶过我妈、秦春、李培云，加上现在这个，四婚了。
太没有责任感了，心情不好就离婚，心情好就结婚。生了小孩也不管，给点钱后，自己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我真的想不清楚，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竟好意思给自己的女儿寄请柬？
叶林峰比我兴奋多了，把这个当成我们父女和解的大好机会。在他眼里看来，这是我爸“求和”的信号。他一直怂恿我去参加婚礼，还说婚礼的红包他来给。
我不想去。
说真的，哪个女儿想去参加父亲和其他女人的婚礼？这还是四婚、四婚啊！
我不去，叶林峰就和我吵架，一直不停地重复着：“怎么我会娶了这么个冷血的女人。”
被他吵得脑壳疼，我硬着头皮去了。
叶林峰说到做到，当场给了个5千块的红包。真是钱多得没处烧。
我怒火还没降下去，老爸就走过来了。他白发苍苍，身边站着一个娇滴滴的美少女，看年纪，估计比我大不了几岁。走路搔首弄姿，对旁边的人不停地抛媚眼，穿着婚纱也像个破坏人家庭的狐狸精。
爸爸喊我：“蓉蓉。”
我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这些年我们父女俩没怎么联系，就连电话也很少打。他不理我，我也懒得理他，忽然一见面就有点尴尬。爸爸拉过他的新娘子，兴冲冲地和跟我介绍：“她叫许美。”
我看了新娘子一样，嘴贱地回了一句：“阿姨好。”
许美当时脸色就不好，一会儿就扯着我爸的衣领嘤嘤嘤地撒娇，一副要我爸找我算账的嘴脸。我真的看得快吐了，看在人多的份上才强忍着没有发火，眉眼都忍不住抽搐。
老爸偏要火上浇油，几十年没见他管过我一回，现在为了在新欢面前的面子，居然摆出了父亲的架子：“我没有教过你怎么和人打招呼吗？怎么和你后妈说话的？”
他从我生下来，抱我的次数都屈手可指，何谈教我？我忍不住冷笑：“哈，您什么时候教过我？我还真不记得了，不然你提醒我一下？”
周围窃窃私语，都是他请来的宾客。老爸估计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脸上是又黑又沉，仿佛随时要骂人。我无视了他，往门口走。我想回家了。
谁料老公叶林峰拉住了我。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扬起了手，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没有防备，整个人摔倒在自助餐桌，哗啦啦带掉了一排食物。我扶着桌子，最后还是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耳朵一阵阵地轰鸣，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过了很久，好像有一群人过来拉我，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而叶林峰，叉着腰站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地大声吼道：“你不听听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哪里有人这样和自己父亲说话的？”
老爸站在他身后，两人有着出奇相似的愤怒。
当时我满脑子就只有一件事：当年，爸爸也这么打过我。
回去的路上，叶林峰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他动手了。于是，不停地跟我道歉：“当时没有想到那么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半边脸还肿着，从后视镜看去，像个猪头。我看到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忍着脸上的剧痛，嘴上还回去冷嘲热讽：“你下次打我，也打算这么说吗？”
叶林峰露出悔恨的表情。
我没兴趣去追究他为什么下手，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我只知道，一次动手，就有第2次、第3次、第4次和无数次。家暴这种事情，只有0次和无数次的区别。我是不会再和这个男人过下去的。
哪怕他家世背景再怎么优秀，哪怕再喜欢他，我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和这人过下去了。
那天晚上回去，我立刻打印了《离婚协议书》，逼着他签名。叶林峰不肯，抱着我的腿不停地道歉，希望我给他一个机会。
我边敷冰袋，边收拾行李。
大件的我都不要了，只拿了些简单的。出门前，他还拖着我的手。我挣脱后，冷冷地说：“我回我妈家住一段时间，你什么时候签好字了，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叶林峰怒了，大声质问：“你本来就做错了，为什么不准我说？哪有一个女孩子像你这样心狠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爸爸难看？我承认我是偏激了一点，但我不是为你好吗？”
听完这句话，我五脏六腑都像被开水煮着，咬牙切齿地在叶林峰的膝盖上狠狠踢了一脚：“去死吧！”
不顾他的哀叫，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给妈妈打电话，说了前因后果。她劝我，作为女人，我太强势了，再说这件事我也确实做得有点极端了，她让我不要离婚。
连老妈都觉得是我的错。
坐在的士上，我不停地抹眼泪，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只是不懂，老爸把我打到脑震荡的时候，没有丝毫后悔心软，这么多年甚至连句道歉都没有。二十多年，也从来没有行使过抚养我的责任，甚至连我的学费都没有付过，长大后也从联络。他不想做慈父，凭什么要求我做孝子？
叶林峰听完我的经过，还一味地用“圣母”的标准强加在我身上。我就想问，凭什么？凭什么叶林峰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难道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连怎么说话都需要别人来指点吗？
为什么，叶林峰非要把他的道德标准强加在我身上？
可是我身边，所有人都说我是错的，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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