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
他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眯眼看着明亮的顶灯。马克听出了刚才的声音,是杰西——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他慢慢坐起身,把双腿往轮床边一甩,伸手拿衬衣。医生为他缝好了头上的伤口后,又为他脱掉了早已被鲜血和盐溶液浸透的病号服。他的手指还很麻木,抓起的衣服掉到了地上。就在这时,小隔间周围的帘子抖了一下,一只手从另一侧伸了进来,抓住帘子,一把拽到了一边。头顶滑道里的金属球发出刺耳的锐响,似在抗议。
“我早就知道什么都不该和你说的!”她站在床尾,两手叉腰,看上去煞气腾腾,完全不似她那种苗条身材该有的姿态。
她眯起眼睛怒视着他。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杰西。别以为你离开了,我就会停用那台相机。”马克弯腰捡衬衣,但是一阵眩晕让他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他尴尬地撤回身子,用力眨眼睛,想看清周围的景物。医生说马克有轻微脑震荡,建议他休息一星期左右。听到这个建议时,他还忍不住大笑了一通。
杰西咂了咂舌头,一把抓起衬衣扔给他。“给。”
“谢谢。”马克笨手笨脚地接过衣服,发现用打着绷带、犹自麻木的左手穿上这件衣服很是吃力。他干脆作罢,抓起衬衣抵在腹部。“你来干什么?”
“为你录口供的巡警给我电话了。你知道的,马克,你报告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普通犯罪活动领域。所以,作为一名负责调查芝加哥邪教活动的探员,大家自然会认为需要让我知道一下。”她抱起双臂,对他怒目而视。“你为什么非要用那台相机不可呢?”
马克顾不得剧烈的头痛,坐直身子道:“听着,我很抱歉他们给你去电话了,但是如果我不用那台相机,就会有一个女孩送命。那件事不是我造成的,杰西。我只是做了我不得不做的事。”
她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望向下方,接着又开始扫视整个房间。也许他的眼睛欺骗了他,而且考虑到脑震荡的影响,这一点非常有可能,但他发誓她确实脸红了!“有什么问题吗?”他往下看去,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前裆的纽扣开了。没有,一切都井然有序。
杰西没接茬儿,反倒抛给他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受害人?”
马克移开视线,一言不发。
她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在这个小隔间里听起来格外响亮。“好吧,我去和那个女孩谈谈。”杰西边说边起身离开,但她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冲他伸出一根手指警告道:“等我回来,不许离开。”
马克嘟囔一声,算是回复了,然后把腿重新甩回床上,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在仓库里目睹的那一幕。那个场景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就好像至纯的邪恶将他包裹起来,吞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像裹尸布一样牢牢将他缠紧。此刻,他只想回家冲个澡。不幸的是,医生要求缝合处不得沾水。
他刚才一定是睡过去了,因为他知道的第二件事是:杰西正站在轮床前,摇动他的肩膀。他猛然惊醒。“啊,怎么了?”
“醒醒,马克。该出院了。护士刚刚来过,说她一会儿就回来放你出院。”她俯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差不多可以用开心来形容了。“你的夹克落在女孩那里了,我帮你拿回来了。他们要留她住院观察一晚。”
马克用一只手搓着脸,说道:“谢谢。她怎么样了?”他穿上衬衣,感觉手上的局部麻醉效果已经减弱,穿衣不似刚才那般费力了。这只手和脑袋一样,随着每次心跳抽痛着。
“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但是只有几处轻伤,并无大碍。他们留她住院是因为她脱水了。”杰西一边说,一边厌恶地摇着头。“那些人把她抓到那里待了两天,为他们的‘仪式’做准备。”
马克打了个激灵,努力设想深陷那种地方与那群疯狂的人待上一天会是什么样子。只是这么一想便让他惊恐不已。他突然意识到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哦,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那当然,别忘了,我可是警察。她叫朱迪。”她掏出一个小便签本。“朱迪·梅迪亚,是个大学生,不知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了。”
马克还有问题要问,可护士回来了。他想知道有没有人给朱迪的家人打过电话,她会怎么回家。明天他会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看看还能帮她做些什么。他坐起身,把腿搭在床沿上,努力集中注意力听护士喋喋不休的嘱托。护士介绍了感染症状和并发症状,并提醒他一周后去找私人医生做复查。接着,护士为他的五脏六腑又做了一次检查,给了他一份注意事项说明,便放他回家了。
杰西随他走出病房,来到候诊室。他想起她曾警告他不许提前离开,现在看来是她实施盘问的时候了。在被她围堵上来之前,他已找到了逃离方式。候诊室左侧有一个付费电话,马克连忙往那里走去。尽管身体虚弱不堪,他还是竭尽所能地加快脚步。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张0美元的票子——没有零钱。他不由咒骂一声,心想也许前台会允许他用他们的电话叫辆出租车。趁杰西还没跟上来,他已经窜到了前台。“打扰一下,女士。”
电脑前的女人抬起头来。“什么事?”
马克举起一只胳膊,出示还缠在手腕上的病号腕带。“我刚刚出院,不知能不能用您的电话叫辆出租?我没带零钱。”
“当然可以,只要是本地电话就行。先拨‘9’。”她把电话转向他,好让他看清上面的数字。她指了指马克右手边的墙,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纸。“上面有个号码清单,没准儿你能用得到。”
“太感谢了!”马克拿起电话,眯眼看墙上的号码清单。那些数字摇晃不定,他使劲揉揉眼,想看清楚。杰西绕过一位妈妈和三个孩子,走到他身旁站定。
“给谁打电话呢?”杰西的眉毛困惑地拧作一团,伸长脖子看马克正在看什么东西。
马克瞥了她一眼,指着那些“我在叫出租。”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要回家啊。”他开始按号码建,发现自己按错了,连忙挂掉重拨。
杰西伸手从他手里拿走电话,放回底座上。“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啊。我以为不需要和你说呢。”
“没事,我打车就好。”一想到一路上要被各种问题困扰,他实在无法喜欢这个方案。
“听我说,你刚刚出院,还有脑震荡,看东西都不清楚,我可不许你打车回家。”她轻轻握住他的胳膊,就好像能读懂他的想法似的,补充道:“拜托,我保证不拷问你。”
马克实在无力和她争辩,只好任由她带着自己往她的车子走去。
杰西说话算话,一路上基本都很安静,只是问了问他的伤情。“缝了几针?”
马克用手指摸了摸右耳后部针线密布的肿块。“脑袋缝了6针,手缝了4针。手……是因为被钉子刮了一下。”他抚平了手掌绷带上一条翘起的胶带。其实伤口没有那么长,但是很宽、很深。
“可不是吗,谁都可能摊上这种事。”杰西把车停在影楼前,她这冷冰冰的语气并未逃过马克的注意。
“我应该怎么做呢,杰西?就把她丢在那儿?”他无法掩饰怒气。他已经厌倦了这些盘问,不只是今晚的拷问,每次有事情发生时,这些问题都让他精疲力竭。他用手掌按压着额头。为什么他明明做了好事,却好像需要上帝亲自出马才能让人信任他呢?
“你可以报警啊!”她把车停在停车场,把脸转向一旁。借着微弱的灯光,他能看出她眼中有怒火在燃烧,不过她的表情随即便缓和下来。“你立过遗嘱之类的东西吗?”
马克望向挡风玻璃外,竭力回忆当天的情形。一切都蒸发得太快,有些记忆已经开始模糊。“没有……我本来要报警的。我发誓。他们至少有2个人,我一个人根本没法搞定。我转身要离开,结果那个家伙……他们的头儿挡住了我的路。”
想起那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冷漠眼神,他不由打了个哆嗦。马克转过头,发现杰西正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怎么了?”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那家伙……他……他的样子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点了点头。“警方最初的报告里有你关于那个头目的长相的描述。关于这个人,除了长相恐怖之外,你还能和我讲讲别的事吗?”
“嗯,没什么特别的。他的眼神……我说不好……非常冰冷而且……而且毫无生机。”马克沮丧地摇摇头,知道这样描述不会有太大作用。“他的声音很低沉……就好像——哦,算了。”
杰西歪着头问道:“低沉得像……像什么?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太蠢了,还是不说了。”
“如果能帮我们抓到那家伙,就不算蠢。”
马克翻了个白眼,感觉很荒诞无稽,但他打消了这念头。“他……他听起来像达斯·维达[]。”听到杰西笑抽了,他露出一脸苦相,低下头。“我就说太蠢了嘛。”
“抱歉,一点儿都不蠢。我只是在想把一个警方通缉犯按在达斯·维达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她笑着道。马克忍不住想这些笑容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他怎么从未留意过?为了能博美人一笑,尤其是像刚才这样直接冲他嫣然一笑,他愿意不惜一切。
“是啊,我猜会有几分可笑。”说着,马克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好意思。”他搓了搓后颈,歪了歪脑袋,舒缓紧张的肌肉。
她心领神会,扭头望向前方。“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女孩没事,你也没事……至少都没什么大碍,所以事情进展还不错。”杰西清了清喉咙。“别紧张,马克。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还要问你一些问题。”
“没问题。另外,谢谢你载我一程,杰西。”他拖着依旧吃痛的身体下了车,费力地爬上他的阁楼。
***
“阿德里安·科恩。”
正在认真看报告的丹抬起头来。“什么?”
“我查到一个人,可能和梅迪亚一案有关。”杰西绕过桌子,把她从一个专门存放悬案资料的抽屉里找到的文件递给丹。“几年前,一位女士报警称自己从一个组织手里死里逃生,这个组织最初打着祷告小组的幌子招募成员。在参加过几次祈祷会后,她被逼将自己的银行账号转给这个组织。他们告诉她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这样可以汇集众人资源,转而惠及每一位组织成员。此外,他们还称,她以后就用不着钱了,因为她的所有账单都会有人买单。这群人在橡树公园租了一套巨大的老房子。”
丹往椅背上一靠,挑起一根眉毛。“她就信了他们?”
杰西耸了耸肩。“我猜是吧。不过,几个月以后,她犹豫了,便关闭了账户,离开了那群人的家。有一天,她走路回家时,一辆车靠了过来,里面坐着几个组织成员。他们告诉她,组织已经解散,存款余额中有她的一份子。就这样,她被骗上了车。”
“她想趁机拿回自己的钱。”
杰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可是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相反,她被带到一个仓库里,遭到毒打。那群人就在她旁边吟诵着。”杰西挑起一侧眉毛,看着丹。“听上去很熟悉吧?”
“嗯,后来怎样了?”
“后来,来了一个巡逻队。巡警注意到有异样,进去打断了他们的‘仪式’。不幸的是,他们一定是安排了站岗放哨的,因为没等援兵到达,组织头目和几个信徒就逃之夭夭了。剩下的都是些低级成员,没提供太多信息。我们只知道那头目的名字叫阿德里安·科恩。”
“好吧,咱们去问问这个女人吧。”丹伸着懒腰站了起来。
“没问题,我先查查她的住址再说。”杰西仍旧坐在位子上,把椅子拖到办公桌前,往电脑里输入女人的名字。她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小字说明,一颗心不由一沉。“噢,真糟糕。”
丹绕过桌子,站到杰西身后。“怎么了?”
杰西指着电脑屏幕道:“这篇报告提交后一个月,她在一场肇事逃逸事故中丧命。肇事者还没落网。”
“科恩呢?”
杰西又把这个名字输入数据库中,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等待着搜索结果。几秒钟后,她与阿德里安·科恩来了个四目相对。她不由打了个激灵,想起了马克的口供。他用“冰冷”描述这位头目的眼睛,的确恰如其分。看着照片中的这双眼睛,她马上意识到,此人便是马克遇到的那个家伙。她的视线离开照片,开始读他的故事。
“哦,看来马克很会挑,直接惹上了大赢家。”丹冷冰冰地评论道。
“藏毒贩毒、殴打他人、敲诈勒索……”杰西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
“可是你看,每个案子要么是证人无法出庭,要么是陪审团陷入僵局,总之最终都是无效审判。在所有案件当中,警方最后都降低了指控罪名,省得再来一场无谓的审判。”丹指着一项项指控结果道,“他的最新地址在哪里?”
杰西输入请求,然后沮丧地呼出一口气。“未知数据。”
“那个——”丹刚一开口就被赶来的同事打断了。“嗨,施密特,怎么那么兴奋?”
来者是一位高个金发侦探,他挥舞着一份报纸,咧嘴笑道:“特大新闻!看看《芝加哥论坛报》的那位调查员今天的专栏文章吧!”他把报纸摆到杰西面前,拍了一下。
“没见我们正忙着吗?”杰西正要把报纸推回给年轻人时,头版上方角落里一张马克·泰勒的小照片吸引了她的视线。照片下方是文章的标题:“假的,虚的,还是真的?”
杰西满脸疑惑地瞥了丹一眼,对方和他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又转头看着施密特。“里面写什么了?”
“噢,简单来说是这样的:这位大记者戴妮思·杰夫里斯声称你男友泰勒有一种天赐神力。”施密特以脚后跟为支点,前后摇晃着身子。“有意思吧?”
“天赐神力?什么意思?”杰西开始翻报纸,找那篇报道。丹站在他背后一起看着。文章总结了马克和警方之间的过往历史,杰西边看边觉得心中的恐惧不断累积。文章强调称每一次马克都能无罪脱身,还详细介绍了马克被定性为“敌方战士”的那一年,马克对9/事件的神奇预测,以及马克如何突然被捕又突然获释的情形。记者怀疑政府是不是知道马克什么事,却又不想公之于众。
杰西看了丹一眼,对方给了她一个警告的颜色,然后快速摇了摇头,并用下巴指了指施密特。丹对马克的秘密了解得并不多,但杰西给他看过自己使用马克的特殊相机之后无意中收到的照片——她当时还不知道那是台非同寻常的相机。她还告诉过搭档,马克曾说自己看过那台相机拍下的照片后可以梦到未来。马克获释后,她再未提及此事。她希望丹已经忘记了那台相机,但显然,他没忘,好在他并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施密特。
杰夫里斯在文中称她已详细查阅五年来当地警察的报告和有关《善良的沙玛利安法》的报道,而马克·泰勒的名字反复出现其中。大多数时候,报告对马克只是一带而过,就好像他的参与微不足道似的,但当记者打电话确认时,得到的故事版本却大相径庭。所有在场的人都记得马克,在那些事件中,他有时是首席谈判专家,有时是不顾个人安危前去救人的英雄,有时只是简单地发出警告。
文章下方列出了更多事件和目击者描述。文章倒数第三段探讨了为什么所有事件中都有马克的身影,但记者随之承认,由于反复致电马克·泰勒均无人应答,因此所有观点都只是她的个人猜测。她认为最大的两个可能是精神能力和预言能力。文章最后邀请读者给记者发邮件分享自己的观点。
“开国际玩笑!”杰西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丹赶紧后退,不然鼻子肯定会被碰扁。“满嘴喷——”
“悠着点儿。杰夫里斯不过是说出了大家很久以来的疑惑而已。”
“普度众生,丹?你真的认为马克是什么吗?先知?落入凡间的天使?”杰西揶揄道。
丹呵呵一笑。“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他貌似可以未卜先知,对此你还能给出更好的解释吗?”
杰西怒视他一眼,开始把科恩的照片放到一个文件夹里,又打开办公桌后的一个档案盒,飞快地翻找着,选了几张其他人的照片,一股脑全都塞到了文件夹里。关于马克的秘密,她从未和丹讲过具体细节,但她也没有勇气赤裸裸地撒谎。她只是冲丹挑了挑眉毛,然后从办公室一角的衣帽架上抓起自己的夹克。“我要去吃午饭了。”她迅速套上夹克,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手包。“我一会儿就回来。”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钥匙,从桌上一把拿起了文件夹。
丹抓起自己的外套。“我现在特想吃一个多汁的大汉堡,比如去影楼路上的那家。”
杰西摇头叹息。“我要去的不是那里。”
“哦,对。”
“另外,他们家有名的是热狗,不是汉堡。”杰西回过头冲搭档咧嘴一笑。
“你试过他们家的汉堡吗?”
***
“一切都会过去的。给点时间就行。”
“我在这段时间里该怎么办呢,莉莉?只管无视那台相机?”马克沮丧地将手指插进头发里,一不小心勾到了耳后的一根针线,疼得他咧了咧嘴。他站起身,悄悄走到门前,打开一道缝。他当天本来想关门停业的,但莉莉不同意。她认为他们用不着搭理那篇文章。马克能理解她的这番推理,但就算可以无视那篇文章,外面这群人是没办法无视的。“一小时后会有个小孩子从自家阳台摔下去,如果被一大群记者跟上,我怎么能赶过去救他呢?”
“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家打电话,警告他们一下呢?”莉莉连点几下鼠标,编辑电脑里的照片。
马克摇了摇头。“不行,我想过这个,但他们家电话没登记,我必须亲自过去一趟。”他蹙眉看着影楼外的人群。
鼠标点击的声音暂停下来。“你可以出去和媒体谈谈。等他们看到你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他们会离开的。”
“嗯,但愿如此。”马克正要关门,却发现记者们齐齐往一个方向望去。他看不到他们在看什么,但一定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满心好奇,侧耳倾听,听到记者们正在和“侦探们”讲话。
他呻吟一声,将前额贴在了门边。真是完美!无须听到声音,他便可知道是什么侦探大驾光临了。马克都能想象出那些记者因为有料可写而两眼放光、垂涎欲滴的样子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给他们爆过任何料。
“怎么了,马克?”
“活力双侠来了。”
莉莉笑了。“别那么阴郁,至少他们俩知道你不是基督再世。”
“确实如此,马克。”杰西带着得意的笑容走了过来,她显然是听到了莉莉刚才的话。他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招呼他们进门。丹咧着大嘴笑着,但没有发表评论,这让马克由衷感谢。
“看起来你就是个普通人啊。”丹伸出一只手。
简直让人感激涕零了。马克紧紧握住了大侦探的手。“嗯,我猜是吧。”他瞥了一眼杰西,可她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竭力掩饰心中的失望,把问题抛给了丹:“有什么能为二位效劳的吗?”
他飞速往外瞥了一眼,关上了门,但这么一来,小小的办公室立马显得拥挤起来。莉莉板着一张脸,她还在为杰西抛弃马克耿耿于怀呢。
“你好,莉莉。”杰西微笑着打招呼,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因为莉莉没有搭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杰西脸上飞起一片红霞,马克感到心头的疼痛略微缓和了一点,至少她心里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丹好像都没注意这紧张的氛围,冲着马克的合伙人伸出一只手。“你是莉莉吧?我们在圣诞晚会上见过面。”
莉莉嘴角一翘,嫣然一笑,显然她的怒火没有蔓延到这位高大的侦探身上。“很高兴又见面了,丹。”
眼见这两人来电的样子,马克不由挑起一根眉毛,至少这二人相谈甚欢。
莉莉笑容满面,侧身往门口挪去。“抱歉,我得去准备拍照了。”她推开门,但又回头补充道:“哦,对了,马克,别忘了你还要出去办事呢。”
“放心,忘不了,谢谢提醒。”马克知道莉莉这番话是说给二位侦探听的,好让他有借口打断没完没了的询问。真是个大好人!他绕到办公桌后,伸手示意来客在对面就座。他默不作声,静待下文。
杰西先瞥了一眼丹,丹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你来问吧!”她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往前挪了挪身子,坐在了椅子边缘。“我们觉得我们可能查到了一个人,这人很符合你和梅迪亚提供的描述。”她打开随身带来的文件夹,取出几张照片,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有看着眼熟的吗?”
马克几乎没看另外五张照片,目光直接钉在了第三张上面。真是遗憾,他自己的照片又恢复成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一条黑乎乎的胡同。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利用它们认出这个人的。杰西给他看的这些照片看上去有好几年了,但是那双眼睛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他用一根手指用力点了点那张照片。“就是他。”他收起视线,抬眼看去,只见杰西和丹正在交换眼神。“怎么了?”
丹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坚定、严肃。“他叫阿德里安·科恩……至少最后一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时,他报的就是这个名字。此人可不是善茬儿,马克。”
“为什么?”马克一动不动,等着对方回答。不知怎的,他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这位侦探的答案。
杰西噘了噘嘴,开口道:“他前科一大堆,但貌似从没获过罪。他的案子一大串,但最后要么是无效审判,要么被撤诉。”
马克不知道她说的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所以还是一言不发。
丹站起身,双手插进口袋里。“有个案子和朱迪·梅迪亚一案非常相似。”他绕过办公桌,一屁股坐在桌子角上,一只脚着地,一只脚悬在空中。“一位路过的警察把受害人给救了,但当时并没逮捕科恩,只是带进去审讯了一番。可是还没来得及取到足够的证据,受害人便不幸死于一起肇事逃逸事故。”
“肇事司机一直逍遥法外。”杰西平静地补充道。
马克感到后背一阵发凉,飞快地看了杰西一眼,而她眼中满是担忧,毫无宽慰效果。“那你们打算保护梅迪亚吗?”
丹摇了摇头,握起双手,放在大腿上。“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把受害人和科恩联系起来,甚至没办法把他和之前的事故扯上边。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能作为给任何人安置保镖的理由,包括你。”
“我?我……我不需要什么保镖。我是说,那家伙都不知道我是谁。”
“你难道忘了《论坛报》那篇文章了吗?”丹问道,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该死!”他必须冷静思考,但发现很难做到。脑震荡还在让他头疼不已,他按摩了一下眉心。
那位记者为什么非要选在这时候写那篇报道?应该说,她为什么要写那么一篇东西?如果有媒体围追堵截,他怎么能拿着照相机行侠仗义呢?他忍住一声苦叹,把问题暂且放到一边。此刻,他得想想该如何对付那个邪教成员科恩。
马克往椅背上一靠,长叹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我只能寄希望于他不看《论坛报》了。”
“那你还得寄希望于他不看电视、不听广播呢。说真的,你现在可是大新闻,除非那家伙住在岩洞里,与世隔绝,否则不可能不知道你是谁。”杰西的声音里略显愠怒,但马克分不清那是冲着谁,所以他干脆置之不理,一心只琢磨她说的另一件事。
他向她探过身,问道:“电视和广播?”马克今天既没看过电视也没听过广播。她的话尚未出口,他内心的恐惧便已在不断升腾。
杰西与丹再次交换眼神。马克心中闪过一丝恼怒。这些神神秘秘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嘛?
她转过头看着他。“是真的。我们在来的路上听广播了,至少有两个主持人在谈你,其中一个还提到了他在电视上看到过关于你的事。”
马克将身子趴在桌面上,双臂抱在脑后。这一次,他无法压下那声呻吟了。故事真是高潮迭起啊。
“说起《论坛报》……你有什么应对指控的计划或是类似的准备吗?”杰西问道。
他只想躲在自己安全的臂弯里,一无所见。如果能爬回床上,躲进被窝里,那自是更好。他抬起头,用手搓着脸。“没有。”
“没有?”丹双眉高挑,满脸惊讶。
马克耸了耸肩。“做出回应有什么好处呢?恐怕只会火上浇油。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记者哗众取宠的噱头而已。如果我不理它,它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他看了看手表,跳了起来。“糟了!我得走了。嗨,不知二位能不能帮个忙?”
“也许吧。什么忙?”丹又一次和杰西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这种心照不宣让马克不由妒火中烧。
马克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夹克,匆匆披在身上。“我需要有人替我吸引一下那群记者的注意力,好让我溜出去。我得出去办点事。”
杰西冲他挑了挑眉毛,收起照片,放回文件夹里。“办什么事啊,马克?不会是又有一位少女在等着你英雄救美吧?”
马克正在捋衣领,听到这话,他停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捋了起来。他不想当着丹的面和她做任何讨论。有一次杰西提过想和搭档说说那台相机和那些梦,但那是马克身陷囹圄时的事了。他不知道丹是否已经知道全部来龙去脉。“没有啦,我就是去付一下急诊费——这种事我可不愿意拖拖拉拉——如果朱迪还在,我没准儿还会过去看看她。”这是真话,只不过没有道出全部实情。
“没问题,马克。来吧,杰西,咱们出去制造点儿喧哗吧!”丹冲杰西挑了挑眉毛。“我知道怎么转移那帮家伙的注意力。我非礼你,你赏我一巴掌!”
“噢,你想挨揍,对吧?”杰西得意地说:“我有个更好的注意:我们出去告诉他们,昨晚马克被折腾得够呛,正在休息。”
马克等了一会儿,听到大楼前面传来一阵喧嚣。他心想那应该是在暗示他可以开溜了,于是他微微打开后门,往外瞄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位记者从后门跑开,绕过影楼一角往前面的街道跑去。
他抓住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步履匆匆地走了两三分钟后,他才敢回头偷偷看。见没人跟上来,他舒了口气,掏出今天早上走路时记的笔记,重新读了一遍那个面临坠落厄运的孩子的相关细节。
[]达斯·维达,贯穿星战系列的灵魂人物,是带有悲剧与矛盾色彩的人物,曾被视为拥有光明前途的绝地武士,银河共和国的“无畏英雄”,但因为黑暗面的诱惑加入西斯麾下,成为西斯黑暗尊主。他残酷无情,常常为一点小事而杀害属下,后因放弃了原力的黑暗面而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