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工程连队那些事中

工程连队那些事(中)

白锦刚

青海

电波永不消逝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青藏线工程部队施工所在地,官兵的文化生活是枯燥的,亦或十分稀罕的。加之紧张的施工,早操时间工地备料,晚饭后缷砖、水泥、砂子、檩条、木板是常事;最恐惧的是装卸石棉,即使做了保护,它的碎毛仍会无孔不入——像风沙一样钻进脖子、袖筒、裤脚,扎痒难奈,洗都洗不掉,要难受好多天。最高级的娱乐活动就是打打扑克牌,几个月能看场电影算是阿弥陀佛了。

年,即我入伍的第一年夏秋季节,连队在距格尔木市千米的五道梁修建泵站。五道梁海拔米,是青藏高原气候过渡分界点,属高原山地气候;风多天寒,长冬无夏,以高寒缺氧、气候恶劣多变著称。气候恶劣多变的程度可以在一天内上演——一会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会冰雹滚滚,一会满天飞雪,一会大雨倾盆。还由于这一带土壤含汞量较高,植被较少,空气中含氧量相对更低,高原反应明显——胸闷头痛,嘴唇发紫,四肢乏力,水米难咽,日夜难眠,累月后手指甲凹陷翻翘。又当地气候全年皆为冬季,最热月(7月)平均气温为5.5℃,被认为是进高原的门槛、青藏线上最难的地段。所以,民间就有了广泛流传的“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纳赤台得了病,五道梁要了命”等谚语。

7月的一天中午,通信员通知:晚上有电影。战友们兴奋的午睡都免了,连施工现场的和水泥、搬砖、砌墙都手舞足蹈了起来。晚上7点半集合,标配就是穿皮大衣、戴皮帽、背背包,背包后统一别双胶鞋(底朝外)垫在地面,这就是我们新兵的坐凳了。久违的露天电影就要闪亮登场了。电影场设在几个连队居中的一块较平整的戈壁滩上,银幕、喇叭(扩声器)就挂在两根6、7米高、顶部横绑一根的杉杆上。场地简陋又是黑白电影,但在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的高原施工现场,能看到电影已是非常奢侈了,尤其当知道电影是热片——《永不消失的电波》、剧中主角是公众偶像——著名表演艺术家孙道临时,官兵们激奋的心情在连与连之间此起彼伏的拉歌声浪中彰显无遗。

青藏高原7月天黑大约在21时许,在天幕逐渐暗下来时,翘首期盼的《永不消失的电波》片名在银幕上终于呈现了,喇叭传出的“滴-滴滴-滴-滴滴滴……”的电波声将观众带入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烽火岁月。当放映到上海地下共产党员李侠的身份已暴露,抓他的敌人已在蠢蠢欲动,但还有两份重要且紧急的情报要发出时,现场官兵已是屏气凝神了。这当儿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大雨滴倾泄了下来。“高原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点不假。此刻,放映员要求停放,雨也越下越大,银幕已被雨线划成了一道一道,视线也模糊了……但战士们坚决不答应,齐声请求继续放映。几名战士撑起皮大衣蓬住了放映机,“电波”在暴雨中继续“滴-滴滴-滴-滴滴滴……”好在是阵雨,十多分钟后便逐渐停息了;好在皮帽、皮大衣都防点水,内衣是干的,心是暖的;也好在作为坐凳的背包被大衣罩住了,浸湿不多,盖在身上并未影响梦境。

《永不消失的电波》以李白烈士的事迹为原型,讲述了地下共产党员李侠长期潜伏在上海敌占区,为革命事业奉献出生命的故事。电影中令人感动的情节很多,记忆深刻的是最后这个片段:李侠明明是可以不管那两份情报,逃离敌人的魔爪的,但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生的机会,在敌人即将到来的危急时刻,争分夺秒的发完了情报。敌人的枪口对准了李侠,他镇定地将电报稿吞进了肚里,向战友们深情地发出最后的话:“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他的就义是从容、英勇的,他坚守共产主义信念一直到最后。我随后在日记中情不自禁的记下了这样的句子“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第二天晚上便将观后感投给了连队墙报。观前的疑问“电波怎么会永不消逝呢?”,也已幻化成先烈的革命精神、共产主义信仰——永不消逝,并激励着工程连队的官兵,以更昂扬的状态奋战在青藏线国防工程建设上。也就在那时,我向党小组长提交了“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入党申请书。

危险在排哑炮时发生了

工程连队与雷管炸药打交道,在青藏线已有七、八个年头了,如在追溯到老部队的前身——总后工程二总队。自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组建起就转战晋陕、宁新、东北,打隧道建洞库、建大坝修水库,可以说与雷管炸药是“老熟人了”。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即使“老熟人”也有不给面子的时候,就像驯服的烈马有时也尥尥蹶子。

那时,“五三0”工程竣工交付使用、总后勤部“五三0”工程指挥部撤销后,于年部队精简整编由总队改为团、大队改为营,隶属原总后青藏兵站部,担负“格拉输油管道”的二期工程一一“成品油储罐工程”,我们连队转防柴达木盆地西端昆仑山口一座石山附近,一干就是4年多。

年8月的一天中午,施工罐区骄阳似火,蚊子肆虐。三排九班(风枪班)战士在李班长带领下开始点炮了。点炮一般在早中晚大部队休息时进行。正班期间,风枪班战士一人操作空压机、三人轮流扛着风枪在巨石上打眼,眼的深度一般在0.5、6米,然后装炸药、埋雷管,放好导火索。导火索的长短按点火顺序计算,先点的长些,后点的则短。在大部队离开到安全距离后,开始一一点燃。点炮者迅速撤离到安全掩体,安排一人统计炮响数。正常情况下,一次放炮在10眼左右,每人点3、4眼。就在这天,有1炮过了半小时仍没响,李班长预测为哑炮,随派点炮的大马、小任两名战士戴上安全帽上前巡检。正在查看时,突然“轰隆”一声,“完了”——班长喊出这两字已面如土灰,“赶快救人”——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家迅疾奔向乱石堆里寻找。排连长接到报告带两个班战士赶到了,我作为文书随奉命通知卫生员、营部医生也一并赶到了现场。找到时大马在两块大石夹缝中,喊叫无反应,眼睛闭着,但未发现明显外伤,呼吸基本正常,被轻轻抬到平地,遮阳观察;小任在距哑炮稍远处的乱石中,面部血肉模糊,腿部压着石块,呼吸急促,喊叫无应声,医生卫生员紧急处置头、面部破损部位......过了二十多分钟,救护车到了,即送到医院诊治。后据随车医生讲,当时两人被震聋了,大马无碍,一周后就可出院了;小任头面部被飞石砸伤,耳聋严重,胳臂和腿部有多处肌肉损伤,还需进一步观察。但总算没有发生更严重的后果,属不幸中的万幸吧!小任一月后出了院,留下了轻微脑震荡后遗症。小任是年12月入伍的甘肃临夏兵,三年后退伍回到了原籍,我年五一期间去临夏看望战友们时,方得知他已在5年前因意外离世了,不仅令人唏嘘。

风枪班战士每天与空压机的“隆隆”发电声、风枪钻石打洞的刺耳声为伍;加之夏季在高原强紫外线照射下,又戴着安全帽防尘面具,作业时捂得透不过气来,常常一身汗满脸泥、一身油污两手老茧,且有安全风险,作业一小时就会震耳欲聋的。也正是他们的不怕脏累、吃苦耐劳、勇敢无畏,扛着连队前进!

哑炮事故后,一场对炸药、雷管、导火索、装置步骤、掩埋、引线、点燃方法及防事故措施的专项整治迅速展开了……

“工程”,即成品灯煤油、航煤油、汽油、柴油的储存罐及链接罐与管道的进出油阀室通道工程,容量立方。先将石山爆破开挖出直经30米的半圆罐位,再用开挖出的石块砌成直径25米、下厚1米上厚0.6米、高12米的罐外保护墙体、钢筋混泥土现浇穹顶及阀室通道。现浇罐顶即先搭架子制成合子板、铺设绑扎钢筋,后集中全连兵力,用近34吨混泥土浇铸,连夜大会战,一气呵成。保护墙体内就由焊接连队施工了,是距墙体1米用厚0.01米的钢板焊接成油罐。最后外围用砂土覆盖,远看与山是连成一体的。

格尔木通往西藏的大动脉,就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血液......

哦,说起昆仑山口的蚊子,那也是戈壁滩上的“王者”——个大嘴长,勇敢无比。战士们打趣说随便抓一把可以炒一盘,虽不至于那么邪乎,但也确实成群结队,尤为早晚更甚,长嘴吸管可已刺透帆布手套,防蚊帽、防蚊油也是防不胜防的。

.5.于西宁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年8月出生,甘肃榆中人,从戎23载,就职于青海一知名文化产业近20春秋,长期从事政工和党务工作。青海诗词学会会员,居西宁。喜爱文字,偏爱诗歌,近百篇习作散见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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