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经济学前沿
政治周期和金融危机
PoliticalBoomandFinancialCri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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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指标能够预测金融危机？如果我们能预测金融危机，那么不仅我们能够尽量避免危机带来的损失，说不定还能提前想到一些办法避免金融危机的发生。我们人类已经经历过无数次金融危机，然而纵观经济学的发展历史，似乎很少有经济学家能准确预测其中哪怕是任何一次危机。年的大萧条，似乎只有两个经济学家提前预测到了，这两位分别是米塞斯和哈耶克。克鲁格曼在年发表了关于“亚洲增长奇迹”的文章，被认为成功预测了年亚洲金融危机。年爆发了次贷危机，因为没有经济学家预测到这次危机，所以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了克鲁格曼，表彰他成功预测亚洲金融危机的同时，顺便打一打其他经济学家的脸（当然，官方说法是为了表彰克鲁格曼对国际经济学理论的贡献）。
为什么很少有经济学家能够准确预测金融危机，但每次金融危机之后经济学家们都解释得头头是道的？说什么“这次不一样”，然后推销一点自己的理论和故事。大家可能都听过各种对金融危机的解释了，比如年大萧条是因为股票市场泡沫破灭，而当时美联储不仅没有拯救市场，反而收缩了货币供给（弗里德曼的理论）；还有凯恩斯的解释是人们情绪悲观，需求不足所以导致企业产能过剩；再比如年日本的危机是因为日本房地产泡沫破灭，还有人归因于“广场协议”的；再比如年亚洲金融危机是因为亚洲很多经济体采用了固定汇率制，而他们经济增长疲软，所以成了国际金融资本攻击的目标；还比如年次贷危机是因为美国商业银行缺乏监管，过度信贷并且贷款标准过度放松导致美国房地产市场出现泡沫，最终演化为危机，等等。大家看看，是不是每一次危机都有不同的说法？大家莫衷一是，可能觉得都有一些道理，但又觉得这样看待金融危机意义不大。如果每次都不一样，那岂不是拯救危机就成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且我们就没办法避免金融危机啦？
直到年，两位经济学家Schularick和Taylor在权威经济学期刊AmericanEconomicReview上面发表了一篇著名的论文。他们对历史上近一百年的大大小小金融危机做了仔细的研究，终于发现这些金融危机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信用扩张出了问题（CreditBoomGoneBust）。不论是什么资产泡沫、股票也好、房地产也罢，就算是荷兰郁金香这种泡沫，都是因为信贷扩张才出现的。是呀，没有钱，拿什么炒出资产泡沫呢？最后信用的扩张出了问题，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央行收缩银根了，可能是投资者突然心情变了，可能是有国际资本攻击了，甚至就是某个很偶然的因素导致出现了第一个违约了，总之信用扩张停止了，甚至扭转了，资产泡沫破灭，随之而来的就是金融危机。这份研究用充分的证据表明，信用的无节制扩张能够准确预测金融危机。不论是什么金融危机，哪个国家爆发的金融危机，没有什么“这次不一样”，大家都一样，就是信用扩张出了问题。这个结论也支持了米塞斯和哈耶克的观点，他们之所以成功预测了年大萧条，就是基于当时美国信用扩张这一条简单的证据。
按理说，这下关于金融危机之罪魁祸首那喧嚣的讨论应该可以安静一点了。事实胜于雄辩，人家都已经对所有金融危机做了分析了，发现无一例外，本质都是信用扩张导致的。经济学家普遍也都比较信服这个结论。只不过，还有一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经济学家还在想这个问题，既然信用扩张可以预测金融危机，那么为什么还会有信用扩张呢？难道政府发现信用扩张已经要导致危机了，他们不知道节制一下吗？他们为什么不提前出台一些政策，防止信贷过度扩张呢？
于是，几位经济学家进一步发表他们的观点。他们说，信用扩张能预测金融危机，他们能找到一个指标预测信用扩张。也就是说，如果看他们的这个指标，能够比别人更早预测到金融危机。什么指标这么神奇？这个指标就是“政治繁荣”(politicalboom)。什么是“政治繁荣”呢？有三个细分指标来衡量：第一，政府的团结程度；第二，政府的执政能力；第三，政府受选民的拥护程度。这三个指标越高，表明这个政府越受欢迎，这就是政治繁荣。可能大家就很奇怪了，政府受欢迎，政治繁荣，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反而成了金融危机的预兆了呢？
这篇文章的主要逻辑是这样的：政府希望自己能够政权稳固，当然就希望自己受到选民的拥护，希望自己拥有政治繁荣，这样在每一次选举的时候，这个政党仍然能够继续执政。然而正是因为政府有这样的动机，他们会出台一些政策来讨好选民，比如创造出信用扩张，或者当信用在扩张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出台收缩政策，因为人人都爱信用扩张带来的那种经济繁荣，大家都喜欢金融牛市而不是熊市。正因为如此，当一个经济体出现政治繁荣的时候，往往这个政府可能已经默许了信用扩张，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治繁荣，不愿意改变信用扩张，不愿意当那个“黑脸”，因为如果他们扮演了“黑脸”，虽然可能有机会避免金融危机，虽然是为了大家好，但可能不会被选民所理解，万一下一次选举他们就因为这个而落选了呢？因此，政治繁荣成为了预测金融危机的一个有力指标，因为背后是政府为了维持繁荣而出台错误政策导致信用扩张，或者面对过度的信用扩张选择无所作为。
表面上看，这篇文章的分析有一定的逻辑，有一些很有意思的发现，不过还是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首先，“政治繁荣”虽然可能在数据上能够解释或者说预测一些金融危机，但并不能预测所有金融危机。这是这篇文章自己承认的，政治繁荣导致金融危机只出现在那些新兴经济体，特别是那些政治党派很多，党派之间参差不齐，原本可能比较混乱，就连他们自己的老百姓都未必清楚哪个政党对他们更好，哪个政党的政策对他们更有利。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政党就有非常强烈的动机来维持信用扩张，在信用扩张出了问题的时候也不愿意改正错误，因为对这些政党而言，政治繁荣特别重要，是他们赢得选举的重要条件。而信用扩张所带来的那种“表面繁荣”就是一个重要的信号，表明这些政党对老百姓好，有能力促进经济增长。除了这些经济体，政治繁荣导致金融危机这种现象在别的国家和经济体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些政府他们愿意控制信用扩张，如果信用扩张最初是由他们的政策导致的，他们甚至愿意承认自己的政策失误，出台纠正措施。如果政府是这种心态，他们不会为了政治繁荣而放任信用扩张，放任金融危机的孕育。这说明，政治繁荣并不是预测金融危机的绝对成立的指标，而是取决于政府本身的素质。归根结底，好的政府不会为了讨好选民而没有原则，好的政府会自我总结，愿意为了国家长远的利益而出台一些当前老百姓可能不愿意接受的政策。
其次，即便是在那些政治繁荣导致了金融危机的情况中，其根本原因仍然是这个国家的信用扩张过度。除非是政府为了获得政治繁荣而主动创造信用扩张，我们很难说政治繁荣是金融危机的原因。即便是政府为了政治繁荣没有出台政策去克制信用扩张，那么金融危机的原因仍然是信用扩张而不是政治繁荣。这是一个逻辑先后的问题。
最后，金融危机的本质就是信用扩张出了问题。虽然可能有很多不同的原因会触发信用扩张，但看清问题的本质才能对症下药，否则我们在预防金融危机的时候仍然只是治标不治本。关于金融危机的话题有很多，这次我们谈到了预防金融危机，今后我们还会聊一聊金融危机爆发以后的拯救措施。
参考文献：
Herrera,H.,Ordonez,G.,andTrebesch,C.,,“PoliticalBooms,FinancialCrisis,”JournalofPoliticalEconomy,Vol.,No.2,page-.
NUBSChina
InterestingFrontiersinEconomics
PoliticalBoomandFinancialCrises
Whatindicatorscanbeusedtopredictafinancialcrisis?Ifwecanpredictafinancialcrisis,wemayavoidthelossescausedbyitandpreventthecrisisinadvance.Wehumanbeingshaveexperiencedvariousfinancialcrises,yetfeweconomistssuccessfullypredictedanyoneoftheminadvance.Onlytwoeconomists,MisesandHayek,werebelievedtohavesuccessfullypredictedtheGreatDepressionin.Likewise,KrugmanpublishedthearticleaboutAsianGrowthMiraclein,whichwasbelievedtohavesuccessfullypredictedtheAsianfinancialcrisis.Butthefunnythingis,noeconomistpredictedthesubprimemortgagecrisisin.ThereforetheNobelPrizeineconomicswasawardedtoPaulKrugman,whichwas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