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麦冬责任编辑:景天
万友生(--)男,别号松涛。江西省新建县西山乡人,江西省全国著名的中医学术专家,国家级著名老中医、国务院特殊津帖专家。生前曾任省卫生厅中医科负责人、省中医药研究所所长、江西中医学院教授、中华中医学会第一、第二届常务理事等职,倾毕生精力提出寒温统一的外感热病理论体系,在全国中医学术界独树一帜。江西省中医药研究所万兰清黄海龙万青峰整理
一、伤寒与温病统一
万老在我省中医教育机构中,主持伤寒和温病两门课程的教学近30年,一贯地坚持寒温统一的主张(如江西中医学院年版的《伤寒讲义》和《温病讲义》,年初版和年修订再版的《伤寒论讲义》,年初版和年修订再版的伤寒和温病合编的《热病学讲义》)。早在50年代中,就曾明确地指出:“伤寒和温病两说是可以统一的。......伤寒和温病都各有其横看和竖看的两方面,不可偏执;而且温病学说是伤寒学说中温病部分的继续和发展,它们不但不是对立的,而且是相得益彰的。”(《江西中医药》年1月《寒温纵横论》)。到了60年代,又在《伤寒论讲义》中再次提出:“《伤寒论》虽然主论伤寒,但也兼论温病,只不过是详于寒而略于温罢了。后世有人竟因此而把叶天士、吴鞠通等在《伤寒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温病学说,和张仲景的伤寒学说对立起来,形同冰炭,互不相容,这显然是不正确的。温病学说实际上是伤寒学说中温病部分的继续发展,它们不但不是对立的,而且是相得益彰的。”进入70年代,不仅先后发表了《讨论八纲、六经、三焦、卫气营血和脏腑经络辨证论治之间的内在联系及其不可分割法》(《中医专题讲座选》第一集,北京中医研究院中医研究班年7月编印,人民卫生出版社年10月第1版)和《关于伤寒六经和温病三焦、卫气营血辨证论治体系的统问题》(年5月首届全国中医学术会议上交流,《江西中医药》年第4期刊出)等论文,而且在江西中医学院主编成寒温统一的《热病学讲义》。尤其是近年来发表的《寒温统一论》,(先后以论文或专著在新加坡中医学院第十五届毕业纪念特刊和《云南中医医杂志》以及《辽宁中医杂志》上刊出),更具体地反映了这一主张。万老之所以要坚持这一主张的理由主要是:1.从寒温学说的源流来看,伤寒学说是温病学说的基础,温病学说是伤寒学说的发展,它们是一脉相承而相得益彰的。且由过去的寒温合论到寒温分论,又到今天的寒温合论,已经成为必然趋势,也是多数中医学者的共同愿望。2.从寒温学说的内容来看,虽然伤寒六经和温病三焦、卫气营血的辨证论治各有其特点,但都属于外感病范畴,是一类疾病中的两类证治。一般来说,伤寒学说详于表里虚实的寒证治法而重在救阳,温病学说详于表里虚实的热证治法而重在救阴,分开来各有缺陷,合起来便成完璧。具体地说,例如《伤寒论》虽然对太阳“中风”、“伤寒”的表寒麻桂证治论述甚详,但对太阳“温病”、“风温”表热的论述则有证无方,而《温病条辨》则针对其缺陷创制银翘散等方以弥补之。尤其是《伤寒论》对厥阴病的论述不够具体明确,久已悬为疑案。但如结合温病学说中的厥阴病证治来研究,就可涣然冰释而毫无疑义了。近时中医学界展开了《伤寒论》厥阴病这个“千古疑案”的辩论,万老为了促进寒温统一,曾在北京中医研究院中医研究生班讲学中和广州《新中医》杂志上,一再具体地提出了寒温合看厥阴病的主张,并在年10月召开于南阳的全国仲景学说讨论会上发表了《欲识厥阴病,寒温合看明》一文(已在《福建中医药》年第5期刊出,并在日本东洋学术出版社年5月出版的《伤寒论医学的继承和发展》一书中登载)。还把这一主张写入他的近著《伤寒知要》一书中。他认为只有把寒温厥阴病证统一起来,才能真正解决这一“千古疑案”。3.从寒温学说的应用来看,今天中医诊治外感疾病,大多根据具体病情,灵活运用伤寒六经和温病三焦、卫气营血的理法方药,并无成见。这就是万老之所以要坚持寒温统一的主要理由。医院校主持伤寒和温病课程的教学,前提是寒温分立,后期是寒温合并。最近国内中医学界正在开展热病学科体系的讨论,我省恢复未久的中医药研究所(万老任所长)设立了热病研究室,并开办了热病研究班。万老在半年时间内写成《《热病学纲要》一书,以应该班的教学急需,并为开展热病理论与临床研究提供参考资料。展望未来,通过寒温统而建立起来的热病学科体系,必将进一步发挥中医药对热病的优长,更有力地保障人民的身体健康。二、阴火与甘温除热万老在研习李东垣《脾胃论》等书过程中,发现李氏所倡言的阴火虽然颇有临床实践意义,但其概念则不够明确,感到很有必要作进_一步的整理研究。他对这个问题发生兴趣是从补中益气汤方甘温除大热开始的。
这里略举万老治验两例为证:一为潘姓女孩,患儿出生后不久,即大便溏泻不止,继而发热不退,久经中西医药治疗无效。虽曾一度由某名医用安宫牛黄丸暂时退过热,但不久又复发热不退,再进安宫牛黄丸而热反加甚。初诊时,通身大热而四末微冷,无汗,大便日泻五、六次,稀粪色黄带馊气,尿少色黄而臊甚,食少,口干不欲多饮,精神萎靡,入暮烦扰不宁,稍睡即醒,不愿盖被,舌红苔黄,指纹紫红。投以补中益气汤方去当归,重用参、芪、术、草,坚持服用一个多月,逐渐得止、热退、食增、神旺,而转危为安。
二为华姓男孩,久泄不止,久热不退,已三个多月。发热时高时低,泄得日夜十六七次,所下之物全不消化,腹胀肠鸣,不欲食,渴不多饮,小便短少,阴囊下坠,胸背部红疹密布,唇红干裂,夜不安寐,时时惊叫,舌红苔黄,指纹紫红。投以补中益气汤方去当归,加葛根、山楂、六曲、谷芽,初服4剂,身热即退,泄泻减为日夜四次。继服4剂,泄泻减为日夜三次,粪渐成条而色转黄,腹胀肠鸣解除,胃纳渐开,胸背部红疹基本消失。再服4剂,病获痊愈。
这两例都是比较典型的脾虚阴火病证治验。因为他们都显著地呈现有脾脏气虚下陷和心胃阴火上冲的全部症候。如在脾脏气虚下陷方面,两例都是以久泻不止为其主症,并伴有食欲减退,腹胀肠鸣,精神萎靡,四末微冷,阴囊下坠等症;在心胃阴火上冲方面,两例都是以久热不退为其主症,并伴有烦渴不寐,时时惊叫,胸背部红疹密布,唇红干裂,舌红苔黄,指纹紫红等症。
因此,两例都采用了甘温除大热的补中益气汤方(只是由于久泻不止,肠滑不固,不得不减去当归而已),并都获得了比较理想的效果。后来,在探讨《伤寒论》用通脉四逆汤方主治少阴病阴盛格(戴)阳证时,从张景岳所谓“命门阴胜,则元阳畏避,龙火无藏身之地,故致游散不归,而为烦热格阳等病。凡善治此者,惟从其性,但使阳和之气,直入坎中,据其气而拾之诱之,则相求同气,而虚阳无不归原矣。故曰甘温除大热,正此之谓也”。结合少阴阴盛格(戴)阳证的古今治验,又认识到内伤阴火病证,不仅有用甘温益气除热法的补中益气汤主治的脾虚阴火之证,还有用甘温回阳除热法的通脉四逆汤主治的肾虚阴火之证。
70年代后期,万老曾在国内中医杂志上发表过一些有关脾胃学说尤其是阴火与甘温除热的论文,其中尤以年5月在首届全国中医学术会议上交流和年10月人民卫生出版社第一版第一集《中医专题讲座选》选载以及马来西亚吉隆坡马华医药学院第十二届毕业特刊发表的《略论阴火与甘温除热》一文为他当时在这方面的代表作。最近,他又在《寒温统一论》一书中进一步指出,中焦温热日久,虽多阳明胃阴虚证,治宜甘寒养阴法,如益胃汤等。但中焦湿温(尤其是湿偏重者)日久,则多太阴脾气虚证,治宜甘温除热法,如补中益气汤等。前者固为人所熟知,后者则常被人忽略。
万老对湿温病久(尤其是平素脾气虚者),而见身热不退,舌上白苔不化,神疲肢倦,少气懒言,沉困嗜卧等症的,每用甘温除热法的补中益气汤方获得良效。本证如果治不及时,往往由太阴脾气虚进一步发展为少阴心肾阳虚,而见身寒肢厥嗜卧欲寐脉沉微细等症,虽尚可用四逆汤方等抢救,但病人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因此,治疗中焦温热病证,必须时刻顾护胃阴。治疗中焦湿温(尤其是湿偏重者)病证,更应时刻顾护脾气。又前人所谓阴火,虽然多属虚证(如阴虚的加减复脉汤证、血虚的当归补血汤证、阳虚的通脉四逆汤证、气虚的补中益气汤证),但也有属于实证(如治宜升散的郁火证)的。由此可见,前人所谓阴火的含义是很复杂的。也正因此,至今言人人殊,论争未已。
万老认为火分阴阳的含义,应以阳火性属阳热,治法宜清忌温;阴火性属阴寒,治法宜温忌清为准,并便于临床掌握。即:凡是宜用寒凉方药治疗的或实(如苦寒直折其火)或虚(如甘寒滋阴降火)的火证,都应属之于阳火为患;凡是宜用温热方药治疗的或虚(如甘温益气甚至回阳以除热)或实(如升散郁火以除热)的火证,都应属之于阴火为患。至于阴阳错杂之火,则宜根据具体病情,灵活合用上述方药,不必拘执。关于用升散郁火法治疗阴火实证的问题,他认为本证是宜攻忌补的,因而在运用李东垣升阳散火汤方时,主张去人参和白芍。
这里试举万老治验一例为证:丁某,男,中年。声喑难出一月余,咽喉灼热不痛,喉间有异物感,渴喜热饮,舌苔边黄中黑(黑多黄少)而厚腻,脉象浮弦。万老认为是虚郁火实证,先用升阳散火汤方加减(升麻、柴胡、防风、荆芥、薄荷、精梗、甘草、连翘、瓜蒌皮、白僵蚕、蝉蜕、木蝴蝶等),初服7剂,声音稍出,咽喉灼热及异物感减轻,黑色大减;继服7剂,黑苔退净,但声音又见续出,改方用三拗汤合桔梗汤(麻黄、杏仁、甘草、桔梗)再进7剂,声音明显见开,并觉喉中异物有由内向外推出之感,再进7剂而痊愈。本证如果采用升阳散火汤而不去人参的壅补和白芍的收敛,可以断言,必难获得全效。
三、少而精与多而精
(一)抓住主症,单刀直入一一少而精
经方是少而精的典范,万老对病情单纯之证,常用经方。例如:
1.下肢游火
潘Xx,男,45岁。四个多月来,左下肢阵发(日十余次)游走性肌肉间如火灼,逐渐集中到左髖部,火灼区如掌大,有自内达外感。大便结如羊屎,有时咽干舌燥,脉弦而细。投以芍药甘草汤(白芍60克,赤芍30克,生甘草30克),两剂大效,10剂痊愈。
本例属肝血不足以满养筋脉,虚火随木性疏泄而流窜,游弋于左下肢,或上及口咽,或下犯肠道。万老对此类病证常主以大剂芍药甘草汤养肝阴,敛虚火,而奏效于脏腑经络四肢百骸间,往往取得满意的效果。
2.顽固头痛
方xx,女,75岁。患左侧偏头痛,时作时止已两、三年。近时加剧,头痛日轻夜重,痛时头如火灼,不欲语言,头晕不能起床,脉弦。投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30克,生甘草30克,川芎15克),当天煎服一剂,傍晚即感右侧头部发烧,而头痛停止,彻夜未再发作。次晨头痛虽作,但很轻微,头晕亦减。从此守方而安。
戴xx,女,42岁。病起但觉项强,继而从项牵引整个头巅顶如肿,扪之绵软,痛甚时拒按部,尤其是头顶抽掣作痛,期心时轻时重。近时剧作。投而眩晕心悸,三年不愈,时作时止,生甘草15克,川15克,白芷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15克,时许,整个头部及全身发胀;15克)。初服第一剂,药下约两头痛减轻;服至第3、4再服第2剂,头胀局限于前额眉心,头不按则不痛,心悸剂,头胀只在前额和后项,头顶按之始痛,减少,但午后疲倦思睡,两目干涩微蒙而有灼热感,脉弦。守上方加重白芍为30克,再加葛根15克,菊花10克,女贞子15克,旱莲草15克,又进3剂,头痛全止。
刘xx,男,57岁。患鼻咽癌,偏左头痛连左眼、左耳及左鼻骨尽痛,左耳聋达八个月之久,诸治不效。现疼痛难忍,颈项牵强,夜难入寐(每夜约睡两小时),口苦口干喜温饮,大便时结,苔黄,脉弦数。投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60克,生甘草15克,枳实10克,柴胡15克,葛根60克),服至2、3剂即明显见效,5剂后头痛耳痛减去十之七八,项能灵活转动,夜能入睡四小时以上,口苦亦减,大便通畅,惟耳鸣较甚,守上方加磁石60克再进。
以上三例头痛,均有明显的阴血虚象,故均以芍药甘草汤养血止痛为主。万老对此类病证,一般喜加川芎,一则走头,二则通经活络,加强芍药甘草汤止痛之功,三则取其性味辛温雄烈,有宣散郁火之长,对血虚所生之上部游火有宣散之能。白芷治阳明头痛有专长,亦有辛散郁火之功,凡前额、眉心之痛咸宜。但辛温燥烈之品,用于血虚之证,初服多有胀热感,继则郁火得以发越而胀热感亦随减以至消失,且与大剂酸甘微寒的芍药甘草汤同用,决无耗阴助火之虞。
顽固的剧烈头痛症面属阴血虚者,多伴有肝胆郁火,脉络痰阻,故芍药甘草汤加川芎、白芷常收良效。这在鼻咽痛案中表现尤为突出。由于其证主要是肝胆风火内郁上炎,故以大剂芍药甘草汤养阴柔木熄风清火为主,并用柴胡枳实以疏泄肝胆郁火,葛根以升津柔筋为佐。值得注意的是,本例鼻咽癌患者单用中药竟能取得迅速控制剧痛的疗效,充分证明芍药甘草汤的止痛作用是强大的。
万老治头痛的经验,除芍药甘草汤的运用较广泛外,吴茱萸汤的运用也是比较突出的。如他在年第7期《江西医药》上发表的“吴茱萸汤温降高血压”一文,介绍了用温肝降逆的吴茱萸汤加味治愈高血压病头痛-一例的临床经验(本文已选入全国高等院校通用教材《伤寒论选续.厥阴篇》参考资料中),特别是案中吴茱萸用量达八钱(25克)之大,给高血压病的中医治疗,提出了除清降之外的又一大法一一温降法,充分体现了中医辨证论治的优越性。
3.“慢肝”胁痛
黄xx,男,36岁。患慢性肝炎。肝脾肿大,两胁疼痛而以右胁为甚,并牵引腰背酸痛,头顶亦痛,特别嗜睡,舌红苔薄白,脉浮取则弦,沉取则弱,但尚能食。投以柴胡10克,枳实10克,白芍30克,甘草15克,白芷30克。连服6剂,胁痛大减,头痛嗜睡全除,患者自觉病去十之九,乃守上方加减以善后。
对慢性肝炎胁痛,万老喜用四逆散加减。他认为此方既有柴胡疏肝,又有芍药、甘草养血柔肝,还有枳实平肝下气,理气而不燥,养阴而不腻。只要大剂使用芍药、甘草,即使阴血亏者,亦可大胆使用柴胡疏肝而无“劫肝阴”之弊。大剂白芷对胁痛亦有良效。
4.腹痛里急
刘xx,女,32岁。患赤痢多日,腹痛里急后重,:日二三十行,口干,舌红,脉弦细数。投以白芍30克,生甘草15克,白头翁30克,北沙参30克。仅服一剂,腹痛里急后重即大减,下痢亦随之而减为日行四五次,守方再进数剂而痊愈。
万老常用芍药甘草汤柔肝缓急以治木横侮土的痢疾腹痛里急后重,配以清肝疏肝的白头翁升散郁火而又苦泄宣通,三味大剂,每获良效。
芍药甘草汤在《伤寒论》,中原用以治“脚挛急”,又常与他药相合治多种痛症。万老认为,此方治疗诸痛(从头顶到脚板,从四肢关节到内脏各部的疼痛)之属阴血不足者,颇有良效。
5.肠道梗阻
万老临证少而精的用药多是经方,但并不局限于经方。
如:万xx,男,43岁。年8月13日突然剧烈腹痛,医院转南昌市二院诊治,X线诊断为急性肠梗阻。住院保守治疗,剧痛稍减而腹胀有增无减,大便三日未行,服大黄苏打片腹痛加剧。因患者坚决拒绝手术治疗,遂于住院后第八天请中医诊治。万老见患者以腹胀为主,其痛不甚,喜按,不能食,稍食则腹痛加剧,小便自可,舌苔白黄厚腻,脉缓。认为以气滞为主,不可攻下,只可理气。方用莱菔子30克,大腹皮30克,陈皮60克,枳壳15克,枳实15克,鸡内金末15克(冲)。服一剂后三时许,即得软便一次,先黑后黄,但量不多。腹胀稍减,微痛已除。连服3剂,每日得大便一次,但口味很差,已旬余未的进食。苔仍白黄厚腻(但较三天前为薄),脉缓而弱。腑气虽通于下,但尚不运于中,原方减大腹皮为15克,陈皮为30克,加山楂15克,六曲10克,谷、麦芽各15克,3剂痊愈出院,上班工作。本例急性肠梗阻以气滞为主,攻下法无效,必须以行气导滞为主。故重用莱服子为主,并佐以大剂的大腹皮、陈皮、枳实、枳壳和鸡内金。大便得通后,脉象既弱,口味又差(旬余未能进食),万老不是补脾,却加消导的三消饮而愈。此乃以攻为补之法,值得借鉴。
(二)掌握全局,点面结合——多而精
万老认为,对于一些复杂的病证,必须掌握全局,点面结合,用药多而不乱,重而不伤,方能克敌制胜。例如:
“急淋”高热李xx,男,35岁。患者自幼体弱多病,常感头晕乏力,经常失眠,多愁善感。此次因精神受到过度刺激,失眠一周,伴低热不退而就诊。血检发现幼淋42%,WBC/mm8;骨穿证实为“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住院接受“化疗”一个疗程(长春新碱三针),合并大叶性肺炎,高热不退,WBC降至/mm8,经用红、金、先锋、多粘菌素等抗菌素治疗无效,体温持续在40℃上下,特邀万老会诊。诊见患者高烧而多汗肢冷,背心微寒,精神极度疲惫,面白如纸,气短息微,咳嗽胸痛,吐铁锈色痰,恶心厌食,脉虚数无力,唇舌淡白,一派气虚已极之象。即取甘温除热法,方用朝白参15克,种洋参10克,生黄芪50克,当归10克,白术15克,党参50克,升麻、柴胡各10克,陈皮10克,炙甘草12克。服药两剂,体温下降至38.3~38.7°C,精神好转。二诊守上方加重柴胡为15克,更加青蒿15克。服3剂后,体温降至38°C以下,能起床稍坐,恶心除,食稍进。三诊守方再进4剂,体温降至37°C,精神食欲转佳,唯仍咳嗽,有少量铁锈色痰,胸微痛。守原方加减再进19剂,咳嗽胸痛铁锈色痰全除,体温一直维持正常,患者能起床活动,食增神旺,病入坦途。患者当时气虚欲脱,大剂参苓与白参、洋参联用,确实集中了优势兵力,击中了要害,此时扶正即所以驱邪,故用补中益气汤以补为攻,收到了治愈大叶性肺炎的功效。设拘执大叶性肺炎必须用寒凉药消炎的成见,后果当不堪设想。
2.红斑狼疮钱Xx,女,47岁。从去年春天开始,面部出现红斑,在夏秋之间曾低烧过三个月。现红班散布于眉心、前额、口角等处,并有灼热、麻辣、痒感,怕日晒和近火,头晕时痛,烦躁出汗,夜寐不安,手足心热,上下肢关节疼痛,腰痛,面浮脚肿,神疲肢倦,食欲极差(每餐勉强进食一两左右),大便秘结。
经常自服牛黄解毒片,得大便通利则稍舒。月经不通已三、四个月。舌质紫暗两边多瘀斑,脉象细弱。曾经江西皮肤医院确诊为“局限性红斑狼疮”,久治无效,乃停服西药,请万老诊治。
万老根据“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和“诸痛痒疮,皆属于心”的理论,认为病者面赤红斑,痒、灼、麻辣而五心烦热,汗出,为火毒犯心之象。由于心火下灼肾水,水不涵木,故见肝肾虚弱的腰痛头晕骨节痛浮肿等症。由于壮火炽盛于上、下二焦,食其中气,故见脾胃虚弱的神疲食少等症。热毒壅滞而气血两虚,病属虚实相兼,治法虽应以化瘀为主,但又必须清解心肝肾热毒而兼养其阴血,补益脾胃中气而兼助其运化,三焦同治,攻补兼施,始克有济。遂取《金匮》升麻鳖甲汤合《千金》犀角地黄汤化裁。处方:升麻60克,鳖甲30克,犀角5克,生地30克,丹皮15克,赤芍30克,白芍30克,丹参30克,鸡血藤30克,当归15克,黄芪15克,党参15克,山萸肉30克,六曲10克,谷、麦芽各30克,鸡内金10克,白茅根30克,生苡仁15克,赤小豆15克。本方用升麻鳖甲犀角生地赤丹皮等从心肝肾以大解疮毒;合丹参茅根薏米赤豆在清解疮毒中化瘀利水,生地白芍当归养血活血;党参黄芪益气,四消(指山楂、六曲、麦芽、鸡内金)助运。全方攻邪而不伤正,补正而不壅邪。本病例始终以此方为主,红斑痒甚加白藓皮、刺蒺藜、地肤子各30克,紫草、地丁、紫荆皮各15克。
关节痛甚加桑寄生、桑枝各30克,秦艽10克。服至48剂后,生地增为60克,并加入桃仁15克,红花10克。服至88剂后减半量。前后共服上方剂,另以原方10剂为丸一料。初服4剂,有肠鸣腹痛下黑色溏便日三、四行的反应,后渐止而便通畅。8剂后红斑稍退。18剂后明显减退变黑,麻辣痒感减轻,头痛止,腰及关节痛大部解除,饥而思食,每餐饭量增至两、三两。38剂后新斑不生,旧斑继退,烦躁全除。头昏由终日减为偶发。48剂后月经来潮,头晕全除。88剂后红斑基本消退,眠食二便正常,原方除参芪归鳖楂丹外,余药均减为半量继进,20剂后临床痊愈。改丸剂善后。
3.血瘀脑海李xx,男,45岁。年后脑外伤,遗留头昏、头胀,尤其后脑有紧张发热感,并伴脑鸣、目胀。项强不能左顾右盼,右边头皮麻木,感觉减退。后脑连项、背直至足跟有拘急紧张感,行走时尤为明显,走路时只能前进或后退,不能左右转,只能采取“目不斜视”的姿态,因而深居简出,不敢上街。稍看书报,后脑即有抓紧、扭转感。曾经上海华山、瑞金、医院及江西医学院二附院等处诊断为“脑震荡后遗症”、“脑颅外伤综合征”、“外伤后神经官能症”等,各种脑检查均无异常。久治少效,遂就诊于万老。
当时患者诸症如上,并在气候变化时加剧。记忆力及思维能力极差(例如看《江西日报》,“江”字需认三遍才能认清,再认“西”字,待把“西”字认出,前面的“江”字又忘记了),动作迟钝,严重时目不欲睁,口不欲言,身不欲动。当此之时,遇来访者,无论亲朋好友,只好概不理会,已多年不能看电影、电视了。现饮食二便睡眠尚可,夜寐时常突然感到舌边刀划样疼痛,即时起床照镜,又无异常,舌正红,苔微黄,脉缓耐按而欠流利。
因过去服药甚多,遂对中医药略有所知,自云服补中益气药(如参芪等)则胃脘连胁饱胀不食、头更昏;服凉肝熄风药(如钩藤菊花等)则迟钝、健忘加重;服活血通络药虽较平稳,但于病无效。万老认为,此病以瘀血为主,但因病程长,已成虚实错杂、胶结难解之势,非大剂量攻补兼施,难以取效。
处方:当归10克,赤芍30克,白芍30克,甘草5克,红花5克,桃仁10克,地龙15克,生地30克,川芎5克,丹参15克,桔络10克,丝瓜络10克,山甲珠5克,葛根30克,菊花10克,枸杞子15克,山药30克,莲子30克,党参15克,焦白术15克。
本方以桃红四物汤合丹参、山甲珠、桔络、丝瓜络、葛根活血化瘀通络,菊花、杞子、地龙平肝熄风,山药、莲子、党参、白术健脾益气。意在攻瘀而取王道之师,扶正而用平补之味,使攻瘀而不伤正,补正而不壅邪。服药3剂,每剂都自觉有一股气上冲头顶约五、六分钟之久,服至第4、5剂时,后脑觉有两条筋舒展开来。但有肝区胀、鼻干、目湿、腹胀等反应(但能矢气)。继服7剂,请症见减。因守方连服四个多月而基本痊愈。
以上两案均属久病、重病,病程长,用药杂,处方如不掌握全局,点面结合,是难以收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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