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暖妈聊天，说起来「真诚」这件事。
我说每学期最后一节课的末尾，我都会认真地跟我的学生告别，因为我知道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我们人生的全部交集。所以我会很随性地说一些，那个当下我最想说的话。
暖妈说她不太擅长这个部分，虽然的确有很多想法，但经常退缩到一个“不会有人在乎吧”的角落里给自己泄气。
我说，「表达」本身的意义可能是大于一切的吧。
心理咨询常常是没什么具体目标的，但我想如果一定要给个目标的话，「真诚地面对并表达自己」应该算一个。
这是个挺难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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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真诚地面对自己」。
心理学上喜欢管这个叫「自我接纳」。
不管你在哪里看到一篇心理学的文章，也不管你在哪里遇到一个心理咨询师，都会看到这个词。
以至于这些年，大家对这个词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审美疲劳。
可是这真的是个真理。
就算你听得再多再烦，也不影响它成为真理。
真理总是表述简单又含义丰富的。
「面对自己」本身也许不难。就算你跟再多的人撒谎，甚至跟自己撒谎，除非你真的打算浑浑噩噩一辈子，否则或多或少、或早或晚，都得面对自己。
但是「面对自己」经常会让人陷入一种「无奈」的情绪里。
“我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要面对这样那样的痛苦”、“我好羡慕XXX”、“我改不了XXX”、“道理全都懂但我就是做不到”、“我好像背负了全世界的痛苦”、“我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一点快乐一点，果断一点勇敢一点”。
等等等等
这种「无奈」很容易让人认识到人类的「渺小和局限」。
而这种「渺小和局限」又经常会在第一时间让人陷入到「悲观的论调」里。
“众生皆苦”、“人生是艰难的”、“命运充满了无奈”、“就这样吧”。
等等等等
前阵子我跟师兄偶然聊起数据预测趋势这件事。念书的时候，刚做数据的那一阵子，我们可能都觉得数据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但是慢慢地你就发现，那些所谓的大趋势，根本不是数据预测出来的。又或者说，到目前为止，数据做不到这一点。
那些真的被预测准的大趋势，更多时候靠的，还是研究人员的敏锐直觉。
对于局限性的认知，真的特别容易让人感到悲观。
所以「面对自己」很多时候容易走到「否定自己」，再「否定他人」的道路上。
比如你自己是个很容易忧郁的人，那么很容易出现的一种情况是，你会跟别人说「我想找个积极的、简单的、阳光的人，不然真的好累哦」。
但有可能事情的真相只是，你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忧郁」，或者说，你给「忧郁」这个词打上了负向的标签。所以对另外一个「很容易忧郁的人」的排斥，只是自我否定的一种投射。
当然我并不是说，找个简单的人有什么错。只是如果你一刀切的把「不简单的人」排除在了选择范围之外，那么你排除的这些人，很可能也有你自己。
比如你是个智商崇拜的人，忍受不了一切智商低下的人类和行为。排除莫名的优越感以外，还有可能追溯的一种原因是，你对自己智商的那个部分不是那么确信，又或者说，智商的部分是你很在意，又很害怕失去的部分。
13年我翻车那次，造成了脑震荡。走路头晕晚上睡不着，歇了半个多月感觉才恢复正常的生活。那个时间段以及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最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有天突然变成一个傻子」。
我会担心这点是因为，「智商」是我觉得自己唯一优于他人的地方，我不能接受自己丢掉唯一的这点优越感。而即便是这点优越感，我也不觉得是自己努力得来，而更像是天赋一样被赏赐的。
被赏赐的前提是，随时有可能会被收走。
再比如很多人会产生一种「过度报偿」的心理。
我前阵子看戴安娜的纪录片，里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她无法全部、坦然地热爱自己，于是只能把这种爱撒给更多不那么相关的人，期待获得一种力量，或是爱的回馈。”
有的时候特别能给予别人理解的人，是因为本身收获的理解太少；笑容特别温暖的人，可能是内心非常悲伤的人；风趣幽默的人，可能只是为了抵挡别人看见自己脆弱内心的机会。
当然，我描述的也只是万千可能中的，一种。
所以「真诚地面对自己」并不是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是你能不带任何评价地接受自己是这样一个人，然后再选择去继续做自己。
后面的这个「做自己」不是无奈之后的接受，也不是无奈之后的自甘堕落，
而是平和地去做自己，包括「坚持自己」和「改变自己」。
这一点非常非常难。
但是努力，是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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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真诚地表达自己」呢？
我不太相信这个世界有「不需要被人理解」的人。「被理解」应该是全人类共享的一种诉求和情感。
但大部分时候，我们隐藏了这个诉求。
因为「理解」是个太高层次的事儿了。
年纪越来越大，累积的故事越来越多，走过的道路越来越远，我们要比小时候需要的理解等级高出许多。
这种时刻无论对表达的这个人来说，还是对聆听的那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严苛的要求。
表达的那个人要尽可能用语言去描述内心最深处的感受，这不但需要抽丝剥茧的能力，还需要良好的逻辑组织和语言表达能力。
聆听的那个人要有不错的共情能力和同理心，就算没有相似的经历，至少也可以让对方感受到「我很希望理解你的情绪」。
也所以呢，这种沟通经常会出现“词不达意”、“丧失耐心”、“试探信任”、“无法感同身受”、“完全会错意”的种种状态。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挫败里，降低了使用它的频率。
如何为这种降低寻求自我安慰呢？大概只能是「成人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啊，谁还跟小朋友似的掏心掏肺，简直就是傻子」。
我不再跟你讲真心话，这是我的礼貌。
你也别来跟我讲真心话，我没耐心。
偶尔遇到想要真诚的时刻，内心就开始上演“TA会不会觉得我太烦了”、“对方会不会觉得我矫情”、“万一热脸贴了冷屁股怎么办”、“根本收不到回应的吧”、“我是不是太幼稚了”、“没有人会在乎吧”的种种戏码。
也所以，「真诚地表达自己」的前提是，你知道上述所有的可能，依旧想要表达自我。
当然，要尽可能考虑不给别人带来负担。
我大部分时候是个很沉默的人，只跟最熟悉的人话唠，就算最熟悉的人，有时候话也很少。当然这带来的一点好处是，我是个很好的聆听者。所以人生中经历了非常多「分享他人秘密」的时刻。
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惊讶，为什么对方会那么放心地拿我当树洞，我又是怎么给了他们安全感和信任感。
可是这些年我开始慢慢习得的一种能力是，当我特别想要表达的时刻，就算明知不会收到回应，就算明知很多人会觉得我莫名其妙，也会鼓励自己尽量表达出来。
无论那个表达是告别、告白，还是道歉、愤怒，也无论那个表达背后隐藏的情绪，在世俗上是积极还是消极的。
我当然有很多挫败的时刻，而且可以说大部分时刻都挫败了。但是也收获了一丢丢，真诚的回馈。
这种回馈让我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确认了一些，来自于关系中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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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thisisus》的时候，经常会羡慕Randall和Beth的沟通方式，有什么说什么。
这种有什么说什么不是冲动下的吵闹和咆哮，也不是把自己的情绪一股脑扔给对方，更多的时候是先审视自我再审视对方，最后回到关系之中审视关系。
然后得出的那个结论无论多令对方尴尬，想要逃避，甚至威胁关系，都还是会说出来。
在我心里，这简直就是完美couple。
当然，我还没有修得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面」地表达我自己，更多时候是鼓了半天勇气，最后用自己舒服的方式来，大部分时候诉诸了文字。
我也经常因为没有收到回应，或者说收到不好的回应而沮丧。然而下一次还是努力鼓励自己去表达。当然，王老师在这个过程中，帮助了我很多。
「能不能真诚地表达」真的是件区别蛮大的事情。
不信下次你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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