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新桥建成后,村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事

文/刘海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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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某村有座“桥”,大约二十几年间竟被多次“改造”。原本寻常之事不值一提,然而村民说,这些年村里发生了许多“怪事”,均与“桥”有关,扯不开剪不断理还乱!欲知何事,咱不妨说说听听。

首先说那座“老桥”。村里上点年纪的人说,“老桥”其实就是几块青石板平整盖在注浆的两侧石墙上而已,记不清有多少年的历史了。“老桥”三米长两米宽,窄窄的桥面距干瘪的河床不过两米多高,连桥墩桥栏都没有。每逢暑假桥下干涸时,那几个爱调皮捣蛋且胆子较大的孩子,总要躲在窄窄的桥洞底下捉迷藏,管你桥上有没有车辆还是行人通过呢,大人喊破嗓子也没用。

后来,村里车多了,桥自然窄了,司机经过“老桥”时,总是提心吊胆。村民说,咱找村委会修修桥吧,众人响应。村主任是经村民选举“新官上任”的本村人,巴不得为村民做点有目共睹的贡献呢。之后,他不用调查研究,更不需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讨论通过,毅然决然组织村民翻建“老桥”。翻新的“桥”确实比原来结实许多亦宽敞许多,村民走着舒坦,司机开车放心,大家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再后来,按照上级“村村通油路”的要求,村里又将翻建后的“桥”拆除,在原址建了“新桥”。新桥建成后,村民愈发欢呼雀跃。高兴之余,村民说,因“桥”随之而来的怪事也接二连三发生!

一、“香头儿”之死

“出事了!出事了!”老赵婆子着急忙慌跑过来,冲到桥头柳树下人群里,大声喊着。

桥头的这棵柳树枝繁叶茂,树粗十米有余,五六个人合抱不拢。听老人讲,树龄至少上百年历史。也不知是先有树还是先有桥的。但多年来,树与桥相依相伴,桥在树在,桥变树长,村里几次修桥,都没敢碰这棵树。适逢盛夏,人们围坐一圈,借助树荫纳凉休憩,谈天说地。雨季时,桥下河水潺潺流着,偶尔有车经过,人们也不去理会,嘻嘻哈哈说笑,叽叽咯咯打牌,认认真真下棋,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正因有了这座桥,有了遮天蔽日的柳荫,村子才有了不成文的规矩——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家长里短,不约而同聚在柳树下商议讨论,毗邻的桥头自然也成了所有事情的发源地、聚集点和传播站。

刚才老赵婆子这么一喊,正在休闲玩耍的村民瞬间将目光投向她:“咋了?咋了?”老光棍福贵说话幽默,但就是损,侧了半个头问:“让狼撵了咋的?”

语迟终显贵,步紧必定穷。村里人清楚,别看老赵婆子表面大大咧咧,但内心特有城府,说话聊天故弄玄虚,大家早已司空见惯。老赵婆子定了定神,说,你们不知道啊?大家面面相觑,头摇得像拨浪鼓。最属福贵性急,催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香头儿’死啦!”

“啊?”

老赵婆子说的“香头儿”是村南头大海媳妇,去世时也就六十出头儿。六十出头是小了点儿,算不上长寿,但世事难料,黄泉路上无老少啊。

村民很快知道了事情原委:“香头儿”是在回娘家随礼时,突发心脏病死在人家宴席桌上的。老赵婆子说的“出事了”就是这事儿。

记得“香头儿”三十刚出头那阵儿,也算是小村“名人”了,曾经风靡一时。那时,也不知道她从哪学的“法术”,更不知道啥时开始“看香”的,据说还特别灵验。她看香,是燃香说事儿那种,绝不是看五官那个“看相”。十里八村的都叫她“香头儿”。

“香头儿”事后和村民说,“看香”是行“法事”。村民见过她行“法事”的情形:在她家堂屋红柜子上面,供着“仙家”牌位,前面摆着三盘供品,三个精致的香炉碗里,燃烧着三炷蛋黄色的粗香,三股香的烟气先是旋转继而袅袅上升,香灰时不时地掉落柜上,弄得半个柜面几乎看不出红色;“香头儿”面对“牌位”双腿盘紧,端坐炕的中央;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立于胸前;初紧闭双眼呈“静”态,然不足半炷香,迅即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仙家”,继而浑身哆嗦,嘴里还念念有词唧唧咕咕,又像说又像唱,磨磨叨叨喋喋不休,生怕客人听不懂似的。事后她问客人听明白了吗,客人摸着头,懵懵懂懂,不知其所云。

“香头儿”行“法事”时,老公大海就歪坐在脏兮兮的方凳上,趴在炕边专注记录,记的啥内容别人也看不懂,神圣的表情好像皇上御用的“书记官”,一般人还不能胜任呢,有时还自言自语地热心为客人“解释”……

“香头儿”说,她“来仙”时不是“蛇仙”就是“黄仙”。“蛇仙”是蛇附体,不用解释了;“黄仙”就是指黄鼠狼那个“仙”。不管啥“仙”,附体时全身老难受了。

“仙”附体后,她开始吸烟,烟名多是“黄红梅”。据说这个牌子是那个年代最好吸的烟,起初也就两三元一盒。她吸时,左手拇指和食指紧紧掐着烟的“过滤嘴”处,其余指头翘着,犹如“莲花指”状,煞是好看。而右手也不闲着,上下左右比划,不规则但很有气势。烟燃后,她一口接一口地吸,烟丝可能太干,吸猛了滋滋冒着火星儿,有时竟燃起火苗儿,见状赶紧抖两下,弄灭。别看她紧抿嘴唇,看似吸得厉害,其实那个“烟气儿”根本没下咽,估计未到嗓子眼呢,就吐了出来。村民平时没看她吸过,这时一看,别说,与“老烟民”比不相上下。

“看香”者上午居多,据说上午“看香”灵!有几次八九点钟竟排起车队,自行车、摩托车居多,半堵着村口。村民公开议论着:大海媳妇真牛逼!发大了!后来,村民见怪不怪熟视无睹了。那时,一个“顾客”给“香头儿”二十元就是大价,需要“破绽、办理”的最少五十元……

说来也怪,那几年,村里的汉子不是撞伤就是摔伤,总爱出“怪事”,大家认为“怪事”与“修桥”有关,遂让“香头儿”看看。“香头儿”说,咱在桥上安个“小狮子”吧,祛瘟疫避邪魔。村民照办了。

“小狮子”玉器材质,四个两对儿,青绿色,是用大力胶粘在桥的两边栏杆上的。刚安上时,冷不防看很扎眼,瞅几天反倒习惯了,觉得特别可爱,大人孩子过来过去总是故意摸一把,时间一长,变得溜光闪亮。村民对着“小狮子”默默祈祷——别再出“怪事”了。但无济于事,“怪事”该出还是出。

再后来,人们继续采纳“香头儿”的建议:“自发”捐款集资,而后在西山阳坡处修建了一座“小庙”,很小很精致的那种。每逢初一、十五或者重要节日,有的村民便拿着黄表纸掐着灵光香到“小庙”前虔诚朝拜;平常日子谁家遇到为难之事或变故啥的,也去庙前摆上供品烧纸焚香祭奠……

近些年,随着社会的进步以及人们思想意识的不断增强,封建迷信自然没了立足之地,渐渐消失殆尽。再后来,村民再也看不到有人来找“香头儿”看香了,“香头儿”自然失业了,但“香头儿”的绰号一直叫了下来。

“香头儿”的死,犹如一枚炸弹响彻山村,久久回荡,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但静下来村民们开始反思:“死因”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近些年,村民生活虽然富裕了,经济条件好了,但未有定时体检的习惯,更缺乏健康意识,身体有恙硬扛着,很少有人主动去看医生的,待突然休克或病至晚期才当回事,有的发病后直接丧命,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自己一命呜呼了令人惋惜不算,家里老小也跟着空留遗憾。

“香头儿”的死,令老伴大海悲恸至极,没过两年,他也不幸患上脑血栓后遗症。人们看到,大海整日在桥上拄着拐拖拖拉拉地溜达,有时还傻傻注视着两对“小狮子”唉声叹气。据说,他生活不能自理,全靠儿子儿媳精心照料度日……

“香头儿”的死,着实让村民郁闷了一阵子。生命无常,村民们时常感叹着。但光阴飞逝,日子还得继续,时间一长,不提及,大家就淡忘脑后了……

老光棍福贵问,你们说,“香头儿”咋没给自己和大海好好“破绽破绽”呢?村民们骂他:“哪儿都有你一嘴,你事后诸葛啊?”

二、“小娟”再嫁

小娟的家离桥近,一出大门两步远就到桥头儿。吃过饭,她自然是桥头的常客。“小娟”长得在村里数一数二不说,还健谈,大家一起唠嗑,属她话多。

“小娟”这名字是娘家爹给起的乳名,她爹说,给孩子起名字也是有说道儿的,男不带“天”,女不带“仙”,思来想去,小娟爹给她起了带“娟”的名字。小娟说,带“娟”的名字听着俗气,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小时候就这样叫了,也叫了这么多年了,自己左右不了。

二十二岁那年,经人介绍,隔壁村的小娟嫁给了村里的“华子”。“华子”是小娟老公张磊的绰号,没出去打工之前,张磊就叫张磊。

那些年,村里的汉子相继出去打工,一走就一年,家里仅剩女人和孩子侍弄着那几亩薄地。拿“小娟”家来说,小娟的老公年年外出打工,从不嫌弃钱多扎手。

有一年,张磊出去打工回到村里时,见几个哥们正在桥头儿侃大山,便径直走过去,掏出一盒“中华牌”香烟,为每人发了一支,大家猛吸几口,味道真的不一样,都喊好烟!

那个年代,能够吸上这个牌子烟的男人绝对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咱也不知道张磊从哪里弄来的。大家说,王母娘娘来例假,这可是“仙例”!后来,村里人一见到张磊就索要“华子”。之后,“华子,华子”的就叫开了。一说“华子”,村民妇孺皆知,不用解释都知道说张磊呢。有人说,张磊才是那时当之无愧的“山炮”!

“华子”常年在外打工,挣了多少钱村民们不知。但见其家境愈发殷实,几年间竟然成了村里的暴发户,大家明里不说,暗里嫉妒得不行不行的。实际上,没必要羡慕或嫉妒他人的生活,谁家的锅底都有灰,谁家的日子都是一地鸡毛,只不过人家不说,你又没看到而已。

但,毋庸置疑,木秀于林,风必吹之。那年,原址建桥快完工时,小娟发现有点不对劲:那个桥头儿正斜对着她家大门口!这可不行,不吉利!是不是村里故意这样设计的?小娟合计一天,晚上急忙给张磊打电话。张磊说,你去“香头儿”那儿问问。撂下电话,小娟不顾天黑路滑,猴急地到“香头儿”家“看香”。

听透来意后,“香头儿”也不好意思收钱,也没行“法事儿”。“香头儿”指点小娟说,那好办,你不让他施工,要钱!小娟说,要来的钱不好花啊,你看咋给破绽破绽吧。“香头儿”说,你闹事要钱后,在宅院建个“影壁墙”,肯定能把鬼魅煞气防!

心里有事哪里也不舒坦,小娟似懂非懂。第二天,她真的去闹了。她趴在脏兮兮的桥面上撒泼耍赖,谁劝也不起来。工人们见状,谁也不敢碰她,离得远远的,怕讹上。后来,村委会找了很多说和人调解,给了两千元作为补偿,小娟这才爬起来让工人施工。

钱虽然到手了,但自那天起,小娟也背上了“泼妇”的骂名。小娟说,我不是缺那两千块钱,而是不蒸馒头蒸(争)口气。之后,小娟走到哪里,好似浑身都迸发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场,村民当着她的面纷纷伸大拇指为她点赞!

没过几天,小娟便找来瓦匠,按“香头儿”说的建了“影壁墙”。“墙”建成后,小娟这才心安些,默默祈祷着“平安无事”。

天下之事,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影壁墙”建成不久,小娟做梦也没想到,她家“华子”死了!

那天,小娟接了电话,当即打车去了沈阳工地。没几天,村民看到,小娟面容憔悴,目光呆滞,两手抱着骨灰盒回来了。安葬时,阴阳先生说,“华子”是横死的,不能入祖坟,只有葬在祖坟侧面。村里人谁也没见到“华子”的尸首,更没看到小娟悲痛欲绝的场景。

大悲无泪,大悟不言,有时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华子”死后,小娟精神恍惚,整日闷闷不乐,再也不去桥头闲唠了。后来,人们渐渐获悉了事情真相:“华子”是在沈阳工地“抹灰”时,被突然坍塌的砖墙砸死的,好在工地为工人上了意外险,保险公司赔了小娟不少钱。

人没了,钱再多也没用。“华子”死后,小娟心灰意冷,感觉天塌一般,悲恸时,也没有人陪她诉诉衷肠。床大被子薄,一个人睡不着,床大被子单,一个人睡太孤单,小娟严重失眠黑白不分,整日闷在屋里以泪洗面,天天依靠看电视排遣悲伤寂寞。

那天,她在电视上看到了关于“影壁墙”的知识:影壁墙是中国传统建筑中建于大门内部或者大门外,用来做屏蔽作用的墙壁,其作用是用以阻挡来自房屋大门外面的强烈气流对住宅内部的冲击,保存屋内生气。影壁墙也有其功能上的作用,可以遮挡住外人的视线,即使大门敞开,外人也看不到宅内,有化解风水避煞的作用。

小娟以前真的不懂“影壁墙”究竟有啥作用,而是听从“香头儿”指点急急地建了,可惜啥事儿也没管!

人劝人,劝不醒;人教人,教不会,而事教人,一次就足够。小娟经历这场变故如梦方醒,狠狠骂道:“都是封建迷信!”

小山村里,永远不缺少家长里短,更不缺少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知从啥时开始,村子的民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比如村里这个恶习——有的汉子,明明家中有老婆,却偏偏喜欢骚扰别人的婆娘,尤其是丧偶的寡妇。老婆劝也劝了,骂也骂了,说不听,管不了,干脆由他去了。有几个婆娘气愤地说,你找相好的,我也出Gui。于是不等勾引,就朝村里老光棍或者别人家的汉子挤眉弄眼,裤带一松,投怀送抱……

男子爱色,女子慕财,小娟也未能逃出村里不专一汉子的视野。“华子”死时,她才四十出头,孩子刚上大学。一个人忙里忙外,没个老爷们还真不行。“华子”去世不久,几个老婆管不住的汉子,有事没事总偷偷往小娟家里跑,扯闲的说淡的,故意献殷勤唠荤嗑。听村里长舌妇说,小娟哪架得住这帮汉子轮番调戏打闹聊骚,没几天工夫就半推半就枕边私语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专叮有缝的蛋。“小娟家汉子多”这事儿只是听说,谁也没见过,更没核对过。有的汉子吃不着葡萄反说葡萄酸,且嗤之以鼻:“她家就是Yin窝!”

但有一件事属实。那天,小娟家半夜着火了,一大堆玉米秸秆瞬间烧个精光!第二天,邻村的一个汉子被派出所抓走了,小娟指认他就是纵火犯罪嫌疑人!

这个汉子交代,他与小娟早就好上了,那晚,他去小娟家偷Qing,发现小娟正与另个汉子唠得“热乎”,一气之下,他偷偷点燃院里的玉米垛溜之大吉……这个汉子后来因犯故意放火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可叹这个汉子啊,不仅锒铛入狱,还丢了磕碜落下笑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汉子”报复情敌发泄私愤“引火烧身”的消息,很快成为村里乃至全乡公开的“秘密”。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此时小娟彻底颜面扫地,再也没脸在村里活下去了,“华子”三周年祭日后,她没与任何人“告别”,更没有任何“排场”,悄无声息地嫁进了城里。据说嫁的汉子也是二婚,钢厂的工人。

“小娟”再嫁,一时间成为塞进汉子们嘴里嚼不碎的骨头,虽硬但香,可惜没肉。汉子们垂涎三尺也没得到,做梦流哈喇子,背地里都在反骂小娟克夫不安分。

下等人聊是非,中等人谈问题,上等人论格局,而聊是非者不仅是下等人,且闲人居多。那天,村里汉子们闲来无事,聚在桥头儿你一言我一语闲唠嗑,有人故意拿小娟再婚说事儿。说,初婚叫开封,二婚叫重庆,你们知道“三婚”叫什么吗?三亚呗。老光棍福贵反应快,张嘴就来。旁边听嗑的村会计老张不乐意了,他与张磊是本姓家族,在村里威望极高,听福贵这么一说,他直逼福贵质问:“这是地名,显摆啥?结四次、五次婚咋说?”语气咄咄逼人!福贵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吓得急忙站起来退出人群不敢吱声了。

老张回过头,见汉子们都在等他说,便神秘兮兮地伸出指头数着:“第四次结婚叫四川;第五次结婚叫武汉;第六次结婚叫六盘水;第七次结婚叫齐齐哈尔;第八次结婚叫巴中;第九次结婚叫酒泉;第十次结婚叫十堰;第百次结婚叫百色;第千次结婚叫迁西;第万次结婚叫万州。”老张一口气说完,大家哈哈大笑,笑声淹没了桥下的流水,又随着流水飘得很远很远……

扯悬的不扯闲的,意外就是意外。村民后来说,别看小娟带走那么多钱,找那个老公后,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快乐。小娟的娘家爹咒骂说,孩子的初婚没有把好关是错误,再婚是孩子自己选择的,是执迷不悟!

之后,村里人再没看到小娟回过村。那座“桥头儿”依然斜对着她家门口,她家院子里依旧矗立着“影壁墙”,院内的杂草比“影壁墙”还高,显得特别冷清凄凉……

三、残疾的“吴志”

吴志家住村子南头。若不是建桥时被砸伤,他与“桥”扯不上一点关系。

吴志四十出头,身体健壮,看到别人外出打工挣了大钱,心里痒痒的。可惜孩子小,老母亲又七十多岁了,上有老下有小,他离不开家啊。

有句话说得好: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吴志一没技术,二没其他经济收入,日子过得窘迫。条件差,就别想太多,记得哪个名人说过,当你的才华撑不起你的野心的时候,就低头挣钱吧。为了生活,为了碎银几两,吴志靠出卖体力养家糊口。

那年,包工头“张总”揽下了建设新桥的工程。家门口有活干,何必费心费力去外地。吴志这样想着,遂主动找到张总。张总爽快人,毫不犹豫答应了,干吧!就这样,吴志高高兴兴地与工友们一起建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天上午,吴志正与工友们在桥下忙着灌浆,突然,一块木板没卡紧直接砸到吴志的右腿上!大家赶紧拨打了“”,等“”呼啸来到时,吴志的小腿已肿得老高老高,淤青淤青的。吴志老婆哭哭啼啼地挪上“”医院。

腿砸伤可不是小事,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吴志住了一个多月就出院了。出院时,村里的桥已建成通车。村民们看到:吴志打车回来的,拄着拐进的家,右小腿被截肢了!

宁做健康的乞丐,也不做有病的富翁。吴志居家养病,村民先后买了礼品看望,与其说是礼尚往来,不如说是出于好奇。吴志盯着右腿那个疤,对老少爷们窘丧地说,张总讲究,一次性给自己结清了医药费,还给了误工费,工资也付清了。

话是这么说,但吴志背后整日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唉声叹气的。吴志的老婆也骂:“钱没挣到,倒搭上一条腿,修的哪门子桥呢?!”

炕上有病人,地上有愁人,吴志老婆抱怨两句倒是无所谓,但不能口口声声赖上桥啊,对不对?个别村民就是这样,思想守旧,一根筋,认歪理。应该说意外就是意外,谁都不愿意发生。

村里有个大学生,学法律的,见吴志拄着拐在桥上来回溜达,便上前热心指点他:“你去法院告他,评上伤残,赔偿一大笔钱呢。”吴志不懂,问,还能赔偿啊?大学生回家拿来一本法律书,找到人身损害赔偿条款递到吴志面前。

吴志看了两遍,点点头,思考一会儿,用嘴唇嘬了嘬牙花子,说,人家“张总”医药费都给报了,咱咋好意思再告人家啊。听他这么一说,事不关己,大学生不再多言了。

话是这样说,晚上回家后,吴志睡不着觉,思前想后,大脑斗争了一个通宵。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吴志决定让老婆厚着脸皮去找“张总”理论。

事与愿违。那天,老婆好不容易见到“张总”,刚提赔偿的事儿,“张总”一句话封顶:“爱哪儿告哪儿告去!”

一语激醒梦中人。吴志这个憋气!他和老婆当天打车进了城,花钱雇了律师,一纸诉状将“张总”和村委会告上法庭。律师“负责任”地对吴志说,村委会是发包方,应负安全管理责任,法院判“张总”赔偿,“张总”假如转移财产了,你找哪个二大爷要钱去?你将村委会也告上,村委会是基层政Fu,它跑不了。吴志也不懂这些,心想:自己花钱雇的律师,一定会为自己伸张正义的。

在焦急等待了一个多月后,法院很快开庭审理本案。庭上,法官解释说,村委会将工程发包给“张总”有承包合同,“村委会”与“张总”之间形成承揽关系;“张总”雇佣工人建桥,与吴志形成雇佣关系,在工作中,雇员受伤害,雇主应担责,“张总”至少承担70%的责任;而吴志作为正常人,工作中未注意安全操作,应该预料而未预料到,自己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即30%;村委会不承担任何责任;除了医药费,“张总”还要承担伤残赔偿金等。法官释法后,律师也顺从法官这么“解释”了一遍,吴志此时终于明白了大学生说的“道理”。

吴志的右腿经司法鉴定为九级伤残,扣除“张总”垫付的医药费,按责任划分,法院判决“张总”赔偿吴志各项经济损失二十八万余元。判决书下来那天,“张总”吵吵着要上诉,但后来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好好的人少了一条腿。没过几天,“张总”便将赔偿款打到了吴志的银行卡上。

吴志的官司赢了,得到了应有的赔偿。但家里失去顶梁柱,这二十八万元也只是杯水车薪。

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每个人都有无声的泪。吴志虽然赢了官司,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不停地骂自己:不是人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啊!

之后,村民看见吴志整日拄着拐驻足在院里,再也没去新修的桥上看看……

四、“大军”判刑

比起吴志,村里的大军更磕碜了。

那天午后,村民们依旧在桥头儿柳树下小憩,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老天啥时候下雨呢,忽听“咣当”一声!

人群一下子静了,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台银灰色的厢货车停在桥面,斜侧面一辆摩托车倒地了,前轮还在机械地旋转着,紧贴桥栏处躺着一个人!腿脚一弹一弹的,正“哎呀,哎呀”地叫唤。

不知从啥时候起,村里遗留下来“看热闹”习俗。几个胆大的村民赶紧跑过去:原来是本村大军骑摩托车与路过的厢货车发生碰撞!大军被甩出好几米,差点掉到桥下,幸亏有桥栏杆挡着。

人是脆弱的,有时真的无法预料意外和死亡哪个先来。

只见大军满嘴酒气,整个脸像个血葫芦似的,哎哟妈呀的,直喊疼!村民顾不上看热闹了,赶紧拨打了“”,有人还跑去大军家喊他老婆了。这次村民们主动发扬了“主人翁”精神,前后围成一堵墙挡着那个厢货车主不让走。

厢货车是外地的,车主说,他的车是全险,正常行驶,没责任,让跑也不跑,不用挡着。车主掏出手机分别报了保险和交通事故电话。

村民等救护车的空儿,大军老婆跑来了,她半跪在地上抱着大军脑袋边哭边骂。事不关己,村民此时放松了戒备,不再担心车主跑了,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你一言我一语尽情地说三道四。

提及大军,村民再熟悉不过了,四十岁左右,平时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喝!一天三顿酒,整天醉醺醺的。喝完酒,也不老实,骑个破摩托车晃晃悠悠满村乱窜。老婆管不了他,只好由着他。村民背后说,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喝吧,喝吧,早晚得出事儿。这不,真让村民说中了!

医院较远,大约二十分钟左右,“”才将大军拉走。随后,交警的事故车下来两个警察勘验现场,村民凑上前看热闹,指指点点,有几个村民还帮着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医院三四个小时才醒酒。经彩超、化验等各项检查,除脸部有擦皮伤、大脑有轻微脑震荡外,并未发现别的病症。

九死一生,有幸逃离虎口,大军老婆说,大军命大,死不了,村里人咒他也没用。第二天,医院给大军采了血,还做了笔录。

没什么大病,医院再好的环境也让人闹心。大约一周时间,交警队的事故责任认定书下来了,书中认定厢货车无责任;大军驾驶“三无”车辆,即无驾照、无牌照、无行驶证造成交通事故负全责,且醉酒驾车,经检测每毫升血液中酒精含量达到毫克,构成危险驾驶罪。

投过保险的司机都清楚,酒驾负全责,保险公司不予理赔。大军住两周就出院了,花了不到八千元医药费,都是自己“报销”的。出院后,大军没顾及是否报销这事儿,听说要拘留,赶紧找了亲属做了“保人”办了取保候审手续。之后就听他说,托人研究法院判刑的事儿。村民都传:大军不仅摊事儿了,而且是“大事儿”!

啥人啥法儿,啥秧啥瓜,找谁也没用。我国法律规定,醉驾必须判刑,而且没有缓刑一说,必须蹲拘留!想想自己医药费没人报销也就算了,还得判刑入狱!大军这个憋屈,下定决心从此戒酒,再也不喝了。

大约两个月左右,法院以危险驾驶罪判处大军拘役一个月。大军进到看守所后才知道喝酒驾驶的危害,他明白了自己驾驶的摩托车是机动车;明白了机动车“三无”不得上路;明白了血液酒精含量每毫升达到80毫克以上就是醉驾;明白了醉驾依照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第一款的规定就要定罪判刑等等。但明白得太晚了,大军悔恨不已。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村民中墙倒众人推又落井下石者有之。大军“进去”后,村民说,看长不长记性!有的村民还咬牙切齿,说,该!还有的村民背地里耻笑大军:酒壮英雄胆,俩轮撞四轮,借你个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大军“出来”后,完全不在意村民鄙视的目光,到处向村民逞能说,那天本想在桥上拐弯了,谁知躲闪不及才撞上的厢货车,都怨桥的跨度不够。没理辩三分,有个村民看不下去了,反问他:“你这是毛驴驾辕,本来身子短,反而怨套绳长,桥始终在那里,别人怎么没说桥的跨度不够呢?”众人随声附和,笑声容不得大军辩解……

尾声

村里的故事还有许多许多。岁月沧桑,人生浮沉,多年来,哪个村民也未曾见到山沟的雨水漫过桥面冲垮桥身的,谁也记不清这座桥为保障村民通行车辆安全抵挡了多少洪流;寒来暑往,春夏秋冬,“桥”始终在那里坚守。每次返乡的年轻人说,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时,村里的老人迅即反驳:那可不见得,且神情不屑一顾,足见“桥”在村民心中的位置多重要。

当然了,故事不全是“怪事”,有的故事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前些年,谁家要是结婚或者生小孩已不是新闻,谁家要是死人或发生点灾难变故啥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便传遍全村乃至全乡……村民们“认为”,这些都与“桥”有关,私下还议论说,建桥破了村里风水云云。渐渐地,村民去桥头儿柳树下闲唠逗留的次数愈来愈少……

时光飞逝,无力留痕。许多故事都是十几二十几甚至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村里响应国家号召,全力掀起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热潮,村民们争相扣大棚、养牛养羊或搞农作物种植,起早贪晚,比学赶超,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满满的正能量,再也听不到有人唠叨那座桥了。

——end——

原创不易,期待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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