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见她最后一面，傅闻洲错过了我们的婚礼。
我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哭泣着求他留下，
他却放开了我的手，语气冷淡：
“你能和一个已故的人争吗？”
我明白，活着的人是争不过已故之人的。
后来我焚烧了结婚证书，丢弃了婚纱，等待系统将我消除。
他发现我那枚沾血的婚戒时，却发疯了。
01
凌晨四点，我完成了最后一台手术。
手术后，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顾寻的父母打来的。
我不由得感到心慌，担心他们是否出了什么事。
回拨电话后，顾寻的母亲声音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慌张和焦虑：
“小薇，你快来，小寻他遭遇了车祸。”
我的心脏猛地停了一下，医院的位置并赶了过去。
顾寻和我相恋三年，还有一个月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为何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了意外？
我心中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行。
医院时，顾寻正好从急诊室推出。
医生跟着出来，说：
“幸亏有人替他挡了一下，只是轻微脑震荡，还有些擦伤。”
我连忙向医生道谢，看到里面还躺着一个年轻女孩，看起来伤势严重。
转到普通病房后，顾寻依旧没有苏醒。
他的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好，几乎守了他一整晚。
医院请了假，留在这里等他醒来。
早上八点多，我被顾寻迷迷糊糊的低语声吵醒。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左手紧紧握着我的指尖，好像害怕失去一样。
我急忙抽出一只手去拿毛巾给他擦脸。
“小棠……孟棠！”
顾寻在惊叫声中突然醒来，我的心却凉了半截。
他的嘴里喊出的是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
和顾寻成为恋人之前，他曾经谈过一段恋爱。
年少轻狂，感情激烈，分手时闹得非常不愉快。
他和她的过去，我只能从顾寻周围朋友的零星话语中窥见。
“当时孟姐有一个出国的机会，顾寻当时又生病了，没办法和她一起去。”
“她索性就发信息提了分手，顾寻气得从病房追到了机场，她一眼也没回头看。”
他的朋友搂着另一个人的脖子，灌了一口酒，严厉地说：
“嫂子，你都不知道当时寻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他当时……”
“啪——”
那时顾寻刚好来到聚餐的地方，重重地摔门进来，满脸不高兴。
几个朋友看他神情不对，都悻悻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顾寻在我面前，也从不提起她。
今天梦里的下意识喊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
顾寻醒来，看到我一直发呆，皱起眉头，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回过神来，正好对上他那双清冷的眼睛。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沙哑地说。
我摇摇头，对他笑了笑。
实际上心里在不断地安慰自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就当没听见吧。
我边给他擦脸边问他：
“你昨天都没有开车出去，怎么会出车祸呢？我和爸妈都很担心。”
他平静地说：“去机场接一个客户，路上出了事。”
我放下毛巾，他却拉住我的手，轻声说：
“我突然，有点想喝你做的粥了。”
02
顾寻对食物很挑剔，又有胃病，这些年我一直费尽心思为他研究饭菜。
我收拾了一下台面，拿起包回家准备给他做荞麦粥。
荞麦粥是我和原来世界唯一的联系。
我小时候有一只眼睛生来看不见，被亲生父母丢在火车站。
在火车站旁边收废品的一个驼背老太看我可怜，
捡废品的时候顺便就把我捡了回去。
我认她做奶奶，和她相依为命。
那时候家里很穷，我又生病了。
揭不开锅时我们只能去捡别人不要的荞麦，
拿回来伴着米做粥，这样我们的米又可以多吃几天。
长大后我的另一只眼睛也越来越不好，奶奶的腰也被生活压得越来越弯。
每一次奶奶收完废品在我旁边累得睡下时，
我都因为神经压迫着神经头疼得睡不着。
每个深夜我都在想着以后怎么办，
我害怕我变成了小瞎子，没办法帮奶奶。
我更害怕我们没办法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在我抽痛的脑子里出现。
我被送到了这个世界，命中注定般的遇见了顾寻。
它说，只要顾寻愿意和我办一场婚礼，我的任务就算完成。
它会给我一双新的眼睛，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它。
这个世界的我无亲无故，在孤儿院长大。
捐助人来给孤儿院捐钱的时候，我在他妈妈身旁看见了他。
系统告诉我，那就是我的目标对象。
和他温柔慈爱的母亲不同，顾寻脸色平静，几乎接近冷漠。
但他在对待一些比我更小的孤儿时，行为举止间又显得善良。
我第一次看见善良和冷漠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后来我拼命学习，在他们的资助下读完大学。
毕业后成为了一名眼科医生，冥冥之中又给他的母亲做了一场手术。
手术很成功，他母亲也知道了我的来历，很惊喜也很感动。
在他开明慈爱的母亲牵线搭桥之下，我和他认识，相恋，直至谈婚论嫁。
一切顺利地如同涓涓流水，缓缓地流向了我想要的方向。
只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
他和孟棠之前的爱恨纠葛，
而且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他动了真情。
03
医院时，病房里来了一个女孩。
面容亮丽，嘴唇红润，尽管穿着一身病号服，在她身上却很少看出病态的苍白。
除了，那个缠着绷带的手肘。
而顾寻靠坐在墙上，故意避开了她，出神地望着窗外。
直到我走进来，目光才突然定格在我身上。
我尴尬地走进去，经过女孩时她只是对我点头一笑，没有丝毫要介绍自己的意思。
日程提醒我要去取订做好的婚戒，
我放下了粥，叮嘱顾寻自己喝下，便匆匆离开。
离开时，我隐约中看见了女孩对我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挑衅和狡黠的意味。
婚戒是白金的，内环里面刻了我和顾寻的名字首字母。
看着这枚婚戒时，我心中涌起一片复杂的情绪。
回去的路上很顺畅，医院，却看见那个女孩手里端着一碗粥。
而顾寻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女孩眼尖看见了我，笑容天真明媚：“你的手艺真好，这个粥好好喝。”
我脸色一僵，她又急忙补充道：
“别怪顾寻，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求着他给我尝一口。”
她手里的粥没放下，是刚刚顾寻用过的碗。
顾寻这人有洁癖，在家里吃饭他要用公筷，有自己的一套餐具。
而今天这套是我特意给他拿的。
顾寻神色不自然，抬手拿回了粥。
女孩脸色佯装不悦：“顾寻你真小气，你女朋友都没说什么呢！”
一口一个顾寻，叫得轻松随意，埋怨的姿态散发出来一些隐秘的亲昵。
我走到顾寻面前，扯着笑问她：“你们认识？”
女孩没理我，斜着眼看顾寻：“不打算介绍介绍？”
顾寻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公司客户。”
女孩一声冷笑，垂了眉眼，看到了我手上的一对婚戒，挑眉问我：
“要结婚了？定在几号？能不能请我吃个喜糖？”
我沉默不言，靠在床上的顾寻也没说话。
04
女孩见我们二人没反应，又是笑着撒娇：“诶呀放心，我会给份子钱的。”
三方再度陷入沉默，我无奈开口：“九月二十号，欢迎。”
我打开包想掏出请柬给他，却被顾寻挡了回去。
“不用了。”
他面色一沉，把请柬收回了自己手里。
护士让我过去拿顾寻的检查报告。
拿完回来时，却听见病房里女孩和顾寻在大声争执。
“顾寻，你真的要和她结婚吗？”
“她天天做手术，手上沾过那么多血，哼——还给你做粥”
“你不觉得恶心吗”
顿时，我听到了瓷碗破碎的声音。
顾寻至始至终没有说任何一句维护我的话。
我站在门外，心痛得几乎滴血。
他从前说过，医生是个很好的职业，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之前我的手险些被喷出来的火星子烫伤，他替我挡了，
现在手背上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疤痕。
我跌坐在病房门口的铁座椅上，脊背一阵阵发凉，
喃喃地开口问系统那个女孩是谁？
“她是孟棠，但同时和你一样，也是个攻略者。”
我心中惊恸，起身透过狭窄的玻璃镜去看那个女孩。
一派天真狡黠，怪不得。
白月光吗？
来得真够巧的。
孟棠看见了门外失神的我，对我挑衅般得笑了笑。
顾寻也看过来，神色里闪过一丝难得的慌张。
我开门进去，告诉顾寻还要再去做一次全身检查。
扶着顾寻出去之后，我坐到了孟棠那侧的沙发上。
仰起头来，刚好和她面对面。
05
我看着瓷碗打碎后洒了一地的粥，冷声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当然啊”
“你的任务是什么？”
“你猜猜看。”
孟棠眉眼轻笑，眼中尽是盛气凌人的轻蔑。
“他和你结婚，就像是饿着肚子去超市一样，什么都能吃得下。”
“啪——”
碗具掉落在地上的刺耳声音在这间不大的病房骤然传响。
保温盒里还剩下的半盒粥全被泼在孟棠的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
“沈薇，你有病吧！”
她怒目圆睁，扯着嗓子怒骂。
粥是热腾腾的，孟棠身上被洒到的地方一下子就红肿起来。
可我仍觉得不够解气，想抄起旁边的水朝她身上泼过去。
顾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指节有力地抓住了我。
他面色沉沉，声音冷得让人刺骨：“沈薇，够了。”
看见他，我鼻尖一酸，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怎么压也压不住。
越过他的身侧去拿包时，强忍着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我像个仓皇的逃兵，一路飞快地躲回了家。
关门瞬间，我再也没办法忍受我交缠如麻的愤怒。
我摔了花瓶，曾经象征爱意的玫瑰被我一只只折断，残留的余刺扎进血肉里。
双手没一会儿就变得鲜血淋漓
可是，这些还不够。
慢慢地我看到了我们前不久去拍的结婚照。
顾寻平和温柔，而我在一旁笑意盈盈，
可现在变得扎眼至极。
我一个人在相框的碎渣里枯坐了很久，
看到落地窗里折射着一个可悲狼狈的我时，
终于意识到我自己在做什么，面目可憎。
06
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是孟棠发过来的好友申请。
我点击了同意，她给我发来了一段视频。
顾寻出车祸那天，是为了去接回国的她。
途中发生了车祸，顾寻紧紧把她护在身下。
孟棠借着系统，没完成任务不会让她身死，就反扑过去，替顾寻挡下了重击。
“一个为了救他身受重伤的白月光，和一个无关痛痒的女人，你觉得谁会赢？”
“我们各凭本事吧。”
看完这些信息后，我把手机扔进了水里
医院里跑了出来，
看到那一刻惊慌地把我从那些玻璃渣里抱出来。
“小薇，别做傻事，求求你。”
医院的消毒水味，但还有另一种恶心的味道。
孟棠身上的栀子花香水味。
几乎令我作呕。
“今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袒护着外人。”
我心中荒凉可笑，孟棠是外人吗？
从顾寻骗我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户时起，
对他而言，孟棠就是不外人了。
我才是他们要一起联手欺骗的那个傻子。
泪顺着我的眼角流了出来，顾寻慌张吻去，一路延至脖颈。
我知道，这是他向来求和的方式。
我们之间不是不会吵架，只不过一般都是我低头比较多。
唯有几次，他也承认是他的错，便会贴身与我纠缠。
第二天，他又佯装无事，和我恢复如初。
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开始意识到，我对顾寻的爱意如同太阳西沉，在慢慢消减。
“宿主，你要放弃任务吗？”
“不”我心里默念，摇摇头，“奶奶还在等我，我想好起来。”
07
顾寻只受了点轻伤，没多久就出院了。
我喝顾寻手挽手出院那天，孟棠脸色铁青，双眼恶狠狠瞪着我。
婚礼当天，宾客云集。
顾寻一直是一个仪式感不重的人，本想简单操办。
但近些日子他偷偷给我的同学们发了请柬，
还请了一些孤儿院院长和孩子们。
我坐在化妆镜前，听到大学同学和我说着这些事情时，
心情其实复杂难言。
我没有父母，所以是孤儿院院长带我走到顾寻面前。
他牵着我的手缓缓走过长长的礼台，所有灯光都聚集到我们身上。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不服输的人。在生活、学习、工作上都是如此。”
顾寻压着声音，凑在我的耳畔低语。
“所以，这次我不会让你输的。”
他暗中给我准备了一段视频，开头几分钟都是我们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们分享喜乐，一起出门旅游，一起做饭，深陷人间烟火的幸福里。
可后来，屏幕一黑，大屏中央投上了孟棠惨败的脸。
还有满地的鲜血，身上血淋淋的扭曲疤痕。
“出国那几年，我一直在想着你，所以一读完书就回来见你。”
“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当时的离开，但是——”
“顾寻，我就要死了，我只想见你最后一面。”
底下的宾客侧头低语，坐在最前面的顾寻的母亲脸色很不好看，叫人把视频关了。
身旁刚刚还在温柔地牵着我的人，力气骤然一松，眼底闪过几丝惊慌失措。
我反握住了他，小花童已经把交换的对戒拿了上来。
白金的对戒还刻着我和他的名字，象征着爱情的不渝。
我给他带上的时候，他连指尖都在发颤。
轮到他时，他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顾寻，快给我带上吧。”
我站在他的对面，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后来，他彻底放开了我的手，低着头对我说：
“抱歉小薇，我今天不能和你结婚了。”
“等以后好不好，以后我一定——”
傻子，哪有人会随意改婚期的呀。
你只是不愿意娶我罢了。
他走下台阶的时候，我攥住了他的衣袖，泣声求他留下。
顾寻撇开了我的手，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你要和一个死人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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