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ash,在英语中既可以翻译成撞车,也可以翻译成崩溃。
1.深夜里的交通事故
凌晨2:20。
医院急诊的走廊上,LED灯亮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当宋培华赶到时,离她的丈夫王俊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已经过去了2个小时。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培华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丈夫一动不动,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数字显示他还活着。
“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老婆。”
夜班护士递给培华一张夹在塑料板上的表格。
“请在这里签字。”
培华接过“ICU住院病人登记表”,看到表格上的“危险因素”中,“昏迷”一栏旁被打了勾。她无心再细看,就在病人家属一栏里签了自己的名字。
“我老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翻了翻手中的入院记录。
“患者23:30时入院,神志清醒,自述有恶心、呕吐症状,23:50时,在候诊时突然昏迷,经头部CT检查,初步诊断为DBI,需要深切观察。”
“我要见我老公的主治医生。”
“急诊值班医生正在治疗另一位病患,你先等一等。”
护士合上记录,小跑着进了旁边的诊室,关上了门。
培华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晚上22:40分的时候有两个未接电话,是王俊打来的,当时正在家陷入昏睡的培华没有接到电话。
撞车后是王俊自己报的警。民警到场后,叫了急救车,医院。医院突然昏迷,医院再次报了警。通过登记在培华名下的车牌,民警联系上了培华,培华这才知道王俊出事了。
培华继续等在重症监护室门外。隔着玻璃,她看到王俊的胸腹部位绑着绷带,脸色苍白。
连续几天紧张工作的疲惫,没有接到丈夫求助电话的愧疚,一齐涌上了心头,一向坚强的培华看着病床上的丈夫,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8年前,她刚和王俊认识的时候,还是一名刚从卫校毕业不久的实习小护士。
培华的老家在乡下,有3个兄弟姐妹。卫校毕业后,培华要么找到工作,留在城里,要么回村里嫁人,生娃种地。医院工作,她拼上了命,每天工作12个小时,一周只休息一天,想要熬过实习期签正式合同。
实习期过后,医院给的却仅仅是一份一年期的用工合同,而不是她期望的三年,这意味着她还要在急诊室里慢慢熬资历。培华觉得很不公平,但又无计可施,医院提供宿舍,否则就凭她那点工资,很难在城里扎根。
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时候,总会同时打开一扇窗。与王俊相恋并结婚,是宋培华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王俊虽然也是外乡人,却是家中的独子,从本市的知名大学毕业后,就考上了公务员,以优秀大学毕业生的身份进了市政府工作。认识培华的时候,王俊已经是一名副科级干部,还付完首付买了一套40平米的老公房。
王俊和培华恋爱半年后就领证结了婚。虽然手头并不宽裕,但该送的彩礼,办的酒水,添置的首饰,王俊一样也没少。
培华怀孕后,医院续签劳动合同,当她宣布回家安胎的时候,所有的同事都羡慕她,说她找了一个会心疼人的老公。
他们结婚已经7年了,还有了一个6岁的女儿,起名王爱华。经济条件正在逐步改善,夫妻俩也有了置换一套两居室的计划,可是没想到……
车祸造成的脑损伤后果各异,很多人昏迷后就成了植物人,虽然护士说得轻松,但这宽不了培华的心。
“老公,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爱华可怎么办?”
泪眼婆娑中,培华看到,心电监护仪跳动的频率突然变快了,王俊的胳膊好像动了一下。
“他醒了!”
培华抹掉了眼泪,跑到护士刚进去的那间诊室门口,大力地捶打着门,喊叫着。
“医生!医生!他醒了!”
医生带着两个护士从诊室里出来,进ICU后看了监护仪的数据,用小手电检查了王俊的瞳孔。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对护士吩咐着什么,护士在塑料夹上飞快地做着记录。
二十多分钟后,医生从ICU出来,摘下口罩后露出的是一张疲倦的面孔。
“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老婆。”
“患者昏迷2小时,现在意识已经恢复,基本排除DAI风险,初步诊断为脑震荡。由于头部受到撞击,不排除有颅脑弥漫性损伤可能,具体结论需要在明天脑部核磁共振后做出,建议留院观察。
“由于患者还有两根肋骨开放性骨折,需要CT检查排除血胸,不宜频繁搬动,家属是否同意继续留在ICU监护?”
“同意,同意。”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字,随后办理入院手续。”
医生交代完病情后,在护士的带领下,培华办理了住院手续。
再回到ICU时,王俊已经睁开了眼睛,护士正在给王俊输液。当护士从ICU出来时,培华要求进去看一看王俊。
“按规定现在不是ICU探视时间,而且病人刚刚清醒,不能受刺激。”
“知道知道,我只想让他看到我在他身边,好让他放心。”
“那你快一点。”
培华走到病床前蹲下,握住王俊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着,对王俊说:“放心,你没有大碍,一切有我。”
王俊茫然的眼神在培华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继续望向天花板。
2.行车记录仪里的华伦天奴
小刘是在早上7:00接到宋培华的电话的。
医院取了自己的身份证、车子的行驶证和车钥匙,让他代为办理交通事故后继事宜。
宋培华是一所民办养老院的院长,养老院有多个床位,36名职工。车祸发生的当天下午,培华在养老院接待了来视察的区领导。
小刘是养老院的办公室主任,跟了培华四年多了。四年前,当培华开办的社区护理中心开张时,小刘是她的第一个员工,人前人后都叫她“宋姐”。
小刘头脑活络,办事勤快,在区里方方面面还都能找到点路子,是培华的得力干将。去年,培华开办了这家养老院,就把养老院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给了小刘。
“这可是实打实的‘二把手’呢!”小刘一直这么认为。
小刘打心眼里佩服宋姐。这个坚韧不拔的女人仿佛有着使不完的精力,为了迎接视察的领导,带着院里的30多号人加班加点,力求做到完美。她自己更是连着几个晚上住在办公室没有回家。没想到刚回家的第一晚,还没睡上个安稳觉,老公就出了交通事故。
宋姐的老公王俊是市政府的一名科长,在院里聚餐的时候,小刘见过王俊几次。
宋姐曾多次对小刘说过,自己能有今天,都是因为认识了王俊。要不是嫁给了王俊,自己可能已经回到老家种地,生了一大群孩子。要不是王俊出面理顺了关系,养老院也未必能开张。
小刘在宋姐跟前拍了胸脯,一定把事情处理好。从医院一出来,他就给交警队的发小打了电话,联系上以后就赶去了交警队。
有熟人就是好办事。下午4点多,小刘已经联系好保险公司,将车辆送到4S店维修。由于肇事司机逃逸,维修费用小刘先垫付了。
宋培华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宝马,撞车后车后保险杠脱落,车身左侧后门凹陷,驾驶室气囊弹出。由于事故路段没有监控,民警无法找到肇事车辆和司机,推断是后车超车导致的事故。
小刘拆下了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回放了记录仪里的录像。估计撞车后肇事车辆就掉头跑了,记录仪里也没有拍到肇事车的车牌。
但是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画面提供了一条线索。在撞车前,与王俊驾驶的宝马车相向而行的是一辆大型厢式货车,这辆货车打着远光灯开过来,肇事车的司机可能是因为被远光灯扎了眼,导致了撞车事故。发生事故后,厢式货车的司机很有可能目睹了事故现场。行车记录仪里拍到了厢式货车的车牌。
找到这辆厢式货车,就有可能找到肇事的车辆和司机,小刘把这条线索告诉了自己在交警队工作的发小,发小答应一定帮忙找厢式货车的司机。
医院里找宋培华归还了车钥匙,说完情况后,他问宋培华:“宋姐,我姐夫现在怎么样?”
“轻微脑震荡加两根胸肋骨骨折。”
“严重吗?”
“断的肋骨没有戳破内脏,脑震荡后也没有昏迷太久,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那就好嘛!姐夫福大命大,一定过得了这关。姐夫有没有说撞他的是什么车?”
“他说撞车时的情况都记不得了。”
“哦,电视剧里一直放,车祸后会失忆,原来是真的啊。”
小刘把行车记录仪也交给了培华,让她把记录仪里的录像拷贝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ICU里,王俊还在昏睡。培华打开行车记录仪,用最高倍速播放记录仪里的录像。
行车记录仪里有事故发生前8小时的录像。这两天培华住在养老院办公室没有回家,车子一直是王俊在开,之前王俊说过,他下班后要去参加单位组织的聚餐。
录像播放到一半时,培华眼前闪过了一抹熟悉的红色。培华暂停了录像,倒回去用正常速度播放,发现画面上出现了一名穿了一条红色长裙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站在路边挥手,车子靠边停了一会,然后开去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法餐馆。
培华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红色长裙,是半年前结婚七周年时,王俊用偷偷攒下的私房钱买下送给她的,而这家法国餐馆,是王俊当年向她求婚时去的餐馆。
3.肇事逃逸的顺风车司机
晚上21:00时,小刘接到了发小打来的电话,说找到了厢式货车的司机,司机承认了自己当晚忘记关远光灯。因为怕惹上麻烦,他路过车祸现场时也没有停留,但是厢式货车的行车记录仪里拍到了肇事车辆的车牌。
肇事车是一辆黑色的荣威,发小把车主的姓名和联系电话发给了小刘,让小刘先试着和肇事车主联系,劝他到交警队自首。小刘拿到车主的联系方式后,就立即打电话向宋姐报告了,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办。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小刘说完情况后,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分钟。这让小刘有些着急。
“宋姐,虽然姐夫没大碍,但是咱们不能就这么放过那孙子。
“我办事,你放心,不用你亲自出马,我让这龟孙自个爬出来见你。
“姐,你说怎么办吧……给句话。”
……
培华沉默了许久,让小刘不要再插手,她想自己向肇事司机问个清楚。在她心底,一直对那个出现在行车记录仪中的红裙女人心存疑虑,但当她拨通肇事者的电话时,对方的回复却让她大为震惊。(小说名:《撞车》,作者:天下溪。来自:每天读点故事,看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