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05月20日-
(总第期)浙东文学于文舲专栏
短篇小说
莹莹,莹莹
文/于文舲
欧逸舟点评
小说标题看似一声轻柔的呢喃,故事却写得飒气凛然。多重反差构成了小说的戏剧张力,明快简洁的叙事中不乏辛辣的反讽,于文舲颠覆性地重建了传统意义中的师生关系:性情刚直而富有才华的林莹,主动选择了性格内向、低调怯懦的刘老师作为自己的硕士生导师,并非出于仰慕之情,而是向往一种更为独立、开阔的学术生活,刘老师恰好能给予她这样的自由。然而高校绝非纯洁无瑕的象牙塔,同样存在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一次尴尬的晚宴让林莹不得不面对权力场域中的诸色人等,刘老师的挺身而出则让我们看到了一个软弱而又善良的知识分子的信念之光。
本文原刊载于《小说选刊》年第5期
刘皖东和林莹这对毫不搭调的师生,能一直相安无事,甚至还达成了某种默契,主要原因大概就在于,他们心里有一个共识。林莹觉得刘皖东实在不像个导师的样子,刘皖东也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刘皖东当然比林莹先意识到这一点。他五十多岁了,还没有资格带博士,只能带硕士。他在学院里和在校外一样都是默默无闻的,有过一点成果,以保证他这么多年来没有被淘汰出局,但有也跟没有差不多。刘皖东自己做学生的时候,完全靠着一股闷头苦干的拼命劲儿,从安徽乡下一个没人听说过的地方,考到著名的浙大,又考到北京。他的博士导师在学术界堪称泰斗级的人物,那时年轻人赶时髦,解放思想,会抖机灵的都叫有才华。偏巧导师就把他看作了浮躁之风中仅存的一枚硕果,于是刘皖东成了泰斗的关门弟子。等到他快毕业的时候,学院里有进人的计划,泰斗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留校,结果自然是一路绿灯。得知这个消息,刘皖东脸都涨红了。导师以为是激动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就是命好。刘皖东想了三天三夜,也觉得不能拒绝老师的好意,何况他也没想好除此以外还能干什么,他也想不那么窝囊一回。为了不给导师丢人,他又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发挥了好多年,刚开始做讲师课多,一周好几门,他都恨不得把讲稿一字一句地写出来才敢站上讲台。骨架子瘦小的他,熬得像个小老头。再后来,导师去世了,他也离婚了,再没有人迫使他非要怎么做,他也不强求学生,谁都自在,挺好的。比林莹进校早好些年,刘皖东就是这么个佛系的样子了。林莹选导师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不怎么在乎老师的水平,她就是想找一个事儿少的。林莹是那种用王朔的话说有点“飒”的北京女孩,只能说有点,因为她算不上多么漂亮,气质也不出众,但就是有那么一种劲儿,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邋遢帅。林莹考研,唯一的想法是多赖三年时间,搞她自己的创作。她就不信搞不成。所以最好别有人来烦她,不熟的人看她大概总是像在梦游似的。有人就向她推荐了刘皖东老师。他们说,这位刘老师常年毫无存在感,估计他自己也习惯了。他气场弱到什么程度呢?往年常有学生不满导师分配的结果,当场就哭的也有,搞得气氛分外尴尬,脾气大的老师一拍桌子一瞪眼,学生立马吓得憋回去了,只有这位刘皖东老师,紧张得自己在旁边搓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他只能哄着学生说,别哭呀,别哭了,走,刘老师请你们吃午饭。林莹对这个传说报以大笑。当然也有师姐说,要想事少那才应该去跟抢手的导师呢,他们忙着到处飞,多少天都见不着人,就更没空管你啦。又有人反对说,人是见不着啊,可他们到处揽的那些破事,最后不都得学生收拾烂摊子。林莹还真的对一位明星似的陈教授痴迷过一阵,人家的课一听就不一样,要见识有见识,要风度有风度,哪像刘皖东只会念课本,一班的人有半个班逃课他也当没看见。林莹甚至在陈教授面前都不由自主地乖起来了。结果到了选导师的日子,她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她倒是毫无意外地成了刘老师的学生,也算如愿吧。刘老师果然没什么存在感,在林莹这儿就更没有了。林莹的才气很快就显露出来,尽管她一天到晚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别人夸她的时候也不会想起她的导师是谁。她有时候得意起来,会恶作剧地想,不知道陈教授后悔没有,错过了她这样的好学生。不过她又想,估计人家也没有这份闲工夫。除了上课,刘皖东老师几乎不会出现在学校里,他偶尔帮出版社编两本没人愿意接也不知道什么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