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都城S市,在寒冬二月里,依然纷繁吵闹。
夜幕降临的时候开始下雨。起初只有点点雨滴,到后来声势渐渐大了起来。
苏家正在举办一场热闹的订婚宴。
一幅巨大的订婚照摆放在门口,来参加宴席的客人都对照片里的一双璧人赞不绝口。
“这就是苏家二小姐苏清文?长得真漂亮!未婚夫也是一表人材,这一对啊,赏心悦目!”
“是啊,我早听说过苏清文,都说她特别温柔体贴,谁娶了都有福气!”
客人们边说笑着边走进了苏家,却不知苏家卫生间此刻正是另一番景象。
“啪!”
苏清文狠狠甩了苏清悠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太响,以至于苏清悠被打得甩在了地上,耳朵嗡嗡地,连眼睛都有些发黑。
她跪在地上,手艰难地想把自己支撑起来,没等她站起来,头部就受到猛烈的撞击,又从原地飞出去一米远。
——原来是苏清文用脚踹了她一下。
苏清悠感到某种黏稠的液体自头顶缓缓地流经太阳穴,她咬牙没有喊出声,而是捂着头,浑身颤抖地从地上爬起来。
“苏清悠,真没想到你有今天。”苏清文轻启红唇。
她身着白色镂空的露肩流苏礼裙,化着精致淡雅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高贵美丽,如同天使。
环抱双臂,她像看一团垃圾一样地看着苏清悠,冰冷笑意挂在嘴角,宛如恶魔。
“我知道你生气,毕竟我今晚要订婚的对象,是你的前未婚夫呢。”她说着,仰头,得意地笑起来,又给两旁的人使了使眼色,手下立即把苏清悠的两只胳膊抓住,强迫她跪下来。
“苏清文,你会遭报应的……啊啊啊!”
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苏清文哈哈笑了,“遭报应?苏清悠,你现在所受的这些,就是你的报应!”
她把苏清悠的头发向后揪着,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我五年前就想这么做了!”
透过她的瞳仁,苏清悠望见了一簇簇跳动的火焰,每一簇都饱含了她无穷无尽的怨念!
苏清文的笑容有些狰狞,她拽着苏清悠的头发,一路拖向马桶旁,“来尝尝这种滋味!”
苏清悠双眼发红,不顾头皮传来的几欲爆表的疼痛,愤怒地对她吼道:“苏清文,我不会放过你!如果不是你妈勾引我爸,我妈不会死……唔……”
她的话没有说完,苏清文已经把她按进了马桶里。
“勾引?我再告诉你一遍,真正的小三是你妈!当初我妈怎么整死你妈的,现在我就怎么整死你!”
她不顾马桶里的水可能溅到自己,只是将苏清悠的头一次又一次的按进马桶。
她身边的随从,一个个脸色发白地看着她。
她们很清楚,这样下去,会弄出人命的。
三下。
四下。
五下。
苏清文准备把苏清悠的头按进去第六下的时候,一个佣人开口了:“小……小姐,何……何少爷过来、过来问你好……好了吗。”
苏清文提着苏清悠头发的手,突然松开。
“扑通——”由于惯性使然,苏清悠的头还是浸入了水里,她双手死死地扒住马桶,头才从水里出来。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脸已经惨白一片。
苏清文白她一眼,不屑地笑了笑,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说道:“把她给我带到外面去。”
她转头看着一个狗腿,眼神如钉,“按我说得那样处置,听到了没?”
那狗腿长得白白胖胖,眼上还架了个金丝镜框,闻言,战战兢兢地回答:“是!”随后把苏清悠拖了出去。
冬雨滂沱,雨点一滴滴砸下来,钻进人的脖子里,让人冷到刺骨。
意识尚在模糊中的苏清悠突然呼吸到了大片空气,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了什么。
“就是她?”声音粗野。
“没错,长得漂亮,又是个雏,办完她还有钱拿,这可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声音粗野的人嘿嘿笑了,对另外几个说:“哥几个,这么刺激的事情,咱还等啥呢!”
在那些人猥亵的笑声中,苏清悠感觉到一个人掰开了她的腿。
就在那一瞬间,她清醒了!
好像是用尽了此生的力气一样站起身,苏清悠一脚踹开那个男人,迈开步子,疯了般向前狂奔!
“救命啊!救命啊!”
似乎有火在嗓子里烧,血就要从喉咙里吐出来,腿快要断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因为她知道,停下来,就是地狱!
一辆车从远处开过来,车灯打到她的身上。
苏清悠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地朝那辆车跑过去。
苏清悠的心一横,就算被车撞死,她也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车被迫停了下来。
此时,车头距苏清悠的膝盖,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车上下来一人。
苏清悠依稀辨认出他是个男人,因为他的身形太过高大,把迎面而来的路灯悉数遮盖。
雨哗啦啦地下着,万物万景此刻如蒙上一层毛玻璃,朦朦胧胧。
苏清悠突然往后退了几步,眼睛里的恐惧不断扩大。
如果这个人不帮她呢?
又如果,她刚出狼穴,却又落入虎口了呢?
两人对视没超过一秒,下一刻,他已经走过来,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原本已经被雨水冻得麻木的苏清悠,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莫名的安心下来。
“谢……”
另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昏了过去。
男人将她打横抱起,眉心狠狠拧着。
尽管她已经失去意识,他的整个动作依然相当轻柔。
“喂!你什么东西,别特么坏我们好事,识实务的话把她给我放下来!”
那些痞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清悠就跑了,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反而表现出惊人的爆发力,跑起来就像个兔子。
等他们追过来,那女人居然已经躺在一个男人怀里了。
胖子狗腿在旁边看着,暗暗骂了一句。
果然像小姐平日里说的那样,苏清悠就是条贱命,怎么死都死不了!
交差要紧,他对着男人怒喝道:“把那女人给我放下,敢跟我作对,就是和苏家作对!”
就在那些人的怒骂中,男人已经把苏清悠抱进了车里。
在男人的车后,不知不觉又停了一辆车。
那狗腿一看大势不好,没想到男人还随身带着保镖,就准备赶紧逃回去,却被人踹到地上,踩着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此时已经回到了车里,他看了眼后视镜。
披着衣服的苏清悠绻缩在后座,昏迷中的她依然蹙着眉头。
车窗外,纪城跑过来,低声说:“少爷,那些人已经被我们制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问清楚苏家是个什么东西后,让他们消失。”
轻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他一踩油门,倏忽间,车已不见踪影。
纪城站在原地,对手下说道:“把他们带走!”
他很清楚少爷的意思。
消失,就是让一个人在世界上彻底没有痕迹!
薄宅。
赵德恩像往日一样迎接薄誉恒回家。
可这次和平常不太一样。
他看到少爷浑身湿漉漉地开了车门,又从后座抱了个女人出来。
“少爷,这……”赵德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皆知,薄少爷有很严重的洁癖!
可今天,他居然抱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回来!
“小声点。”他瞥了眼赵德恩。
赵德恩立刻止住了话闸,然后点了点头。
“把李医生叫过来。”
撂下这句话,薄誉恒抱着苏清悠进了客房。
他把她抱到床上,见她浑身湿透的样子,面色又沉下去几分。
“王妈,给她换身干净衣服,把她头发吹干。记得别吵醒她,一会李医生来了让他好好看看。”薄誉恒轻声嘱咐旁边的女佣。
“是,薄少爷。那个,您衣服也湿了,也请赶紧换一身吧。”
薄誉恒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稍作柔和,“谢谢。”
说完,他离开客房,直奔书房而去。
薄誉恒进了书房,脱下浑身湿透的衣服。
他身形高挑,身材完美,肌肉精壮,肌理分明。
“无论什么女人看到你的肉体,都会把持不住吧。”
书房桌子上的灯突然打开,一张好看到妖孽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有点惑国殃民的味道。
“我等你很久了。”宋许诺戏谑道。
尽管他长得相当漂亮,他的声音却低沉有力,充满磁性。
薄誉恒不慌不忙,取了衣架上一件藏蓝色的睡袍裹在身上,搬了个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你得到什么消息了?”他问。
宋许诺鹰隼般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有些痛心疾首:“誉恒,薄言快回来了。”
说完,他眸子蓦地一暗,危险的流光一闪即逝,“他可是老太爷最喜欢的儿子,如今,你好不容易把五年前摇摇欲坠的薄氏重新推回顶峰,掌权的位子刚刚坐稳,他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讲到这,他情绪更加激动,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誉恒,你比谁都清楚,他是跟你夺权来了!毕竟五年前,他才是坐在薄氏顶端的人!”
薄誉恒默默听着。
他点了根烟,吸了口,又徐徐吐出来。
宋许诺整个人藏在灯光的阴影里,不说话。
他在等薄誉恒表态。
只要薄誉恒不想薄言回来,薄言就永远不可能回来。
为了能保住薄誉恒,他还有李赫哲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相信小叔,如果他回来,我会很开心。”
许久,薄誉恒下了结论,声音平静。
宋许诺眉头猛地拧在一起,拔高了音调,“你相信他,我可不相信!誉恒,老太爷总爱说‘无家不立业’,薄家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你,找不到错,他们就用你未成家来不停地诟病你,现在薄言带着老婆回来,那群白眼狼都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誉恒,你……”
薄誉恒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小叔他不是这样的人。我和他不仅是亲人,更是朋友。他只是想回家了而已。”
薄誉恒面色无波无澜,眼睛里的锐利迅速划过,“况且,如果他想夺,夺去便是,只要他有这个本事!”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赵德恩快步走进来,“少爷,您带回来的那位小姐在做噩梦,现在在床上大喊大叫,谁也叫不醒她。”
薄誉恒听了,将烟摁进烟灰缸里,“今天就到这吧。”
宋许诺望着背影有些急切的薄誉恒,唇角掀起一丝笑意,他拍拍赵德恩,“别那么担心,他至少开窍了,我终于解放了!哈哈哈!我走了!”
薄誉恒大步走进客房。
李赫哲转头看到是他,微微低头示意,而后回答:“誉恒,我刚刚给这位小姐打了针镇定剂,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她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又在发烧,情绪一直不稳定。”
薄誉恒的视线越过他,望着苏清悠。
她的头部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面颊肿胀得老高。原本白皙的面庞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看上去触目惊心。
“头部的伤势较严重,可能有轻微脑震荡,刚刚给她换衣服的王妈说她身上也有伤……誉恒,是谁这样对她,太过分了!”李赫哲的拳头紧紧攥住,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从小身处上流社会,又在薄家做了很久的家庭医生,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薄誉恒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底迸射出一股危险的光芒。
“我知道了。”薄誉恒收回视线,拍了拍李赫哲的肩膀,“赫哲,辛苦你了,下面的事我来处理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再次瞥了苏清悠一眼,他俩一起离开了客房。
薄誉恒静静地坐在书房的桌前,又燃了根烟,并没有抽,幽深的眼眸透过这只燃烧的香烟,似乎想看清什么。
他回想起遇到女孩的那一幕——
惨白的脸,无助接近绝望的眼神。
那种被欺负想要求助的心情,他比谁都清楚。
眼前浮现出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他缩手缩脚,怯怯地看着周围,脸上的表情,和女孩一模一样……
纪城敲敲门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爷,你要我查的东西全部查好了。”他恭敬地说。
“说。”
薄誉恒听着他的汇报,面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宴席结束后,苏清文坐在房间里卸妆。
抬眼瞄了下时间,时针已经划过十一点。
到现在,狗腿半点消息也没有。
这让她心里隐隐约约地不安。
“清文。”
她的母亲王婉莹走进来,“苏清悠那小贱人呢。”
“不知道。”苏清文撕下厚厚一层假睫毛,“你没看到她吗?”
“谁知道她跑哪去了,把你爸又气得不轻。清文啊,你爸最近脾气不好,你可别惹他生气。”说着,王婉莹把门关上。
“我爸怎么了?”
“他最近和一个建筑商谈生意,是个挺大的单子,可到现在迟迟都没有进展,你爸都要愁死了。”
“那个建筑商的儿子我见过,叫梁子皓,长得和猪没什么区别,还好色,想想就恶心。”想到那个男人,苏清文露出厌恶的神情。
可没过多久,她眼睛一亮,眉飞色舞地对王婉莹说:“妈,我想到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既能让我爸谈好那笔生意,还能帮清悠解决终身大事!”
“你的意思是……”王婉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嘴已咧开笑容,面上还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那小贱人毕竟还是你爸的女儿。”
“我爸的女儿?这事,连我爸都不信。他要真相信,他还能对她这样?”
所谓两全其美,只要苏清悠嫁给那头猪不就行了吗?
想到苏清悠的一生就要彻底毁了,内心涌入的快感让她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苏清悠的脑子陷入了极端的混乱,这一晚,她的梦就没停止过。
前半夜,浑身忽冷忽热的,她翻来覆去,总是碰到伤口,疲惫不堪;
到了后半夜,身上渐渐暖和了,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她终于踏实地睡了过去。
雨在破晓时分停了。
等到太阳露出头的时候,气温已经回升了许多。
苏清悠慢慢清醒了过来,勉强睁开了双眼。
眼前陌生的房间让她突然瞪大眼睛。
这是哪?
“小姐,你醒了?我是王妈。”
“小姐别担心,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换的,昨晚少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了。”看她的反应,中年女子了然,笑着解释。
昨晚?
电光火石间,她的记忆闪回。
“是你家少爷救了我。”苏清悠虽然不清楚她口中的“少爷”是谁,长什么样子,但她立即就想跳下床,“我要谢谢你家少爷!”
“小姐别急,少爷就在楼下等你用餐,他见你的衣服湿了,昨晚托人给你重新买了一套。你穿上后去洗漱,下楼就能见到他了。”王妈赶紧拦住了她。
“谢谢你,王妈。”苏清悠很是感激。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苏清悠走下环型楼梯。
苏清悠内心有些忐忑。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昨晚在很危险的情况下救了她,还让人照顾了她一夜。
这份恩情,她不知该如何回报。
诺大的客厅映入眼帘,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低头用餐。
他用餐的样子很优雅,不疾不徐,从容淡定。
苏清悠悄悄走到餐桌对面。
仿佛心电感应,男子抬眸,看向她。
看清男子的一瞬间,苏清悠感到呼吸不畅,从头到脚紧紧绷住。
她从未见过这般清俊的男子。
许是发现了她的迟疑,薄誉恒面无表情叮嘱道,“坐下来吃饭吧。”
“……好的。”苏清悠踌躇片刻,谨慎地拿起叉子。
她吃饭的样子有点急,有点像个小饿鬼。
她的动作很滑稽,可能旁人看了会取笑她,他却笑不出来。
简短的调查告诉他,这个女孩叫苏清悠,她的父亲苏明光在s市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现在和继母,继妹一起生活。
她身上的伤,不知道是谁打的。
苏清悠很快就吃完了饭,拘谨地坐着,等佣人收走了餐具后,小心翼翼地望着薄誉恒。
薄誉恒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淡然开口:“我叫薄誉恒。”
薄?
苏清悠的脑海里瞬间涌入些许不好的记忆。可她迅速压制了下去。
“薄誉恒。”苏清悠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站了起来。
薄誉恒眉毛一挑,就看见苏清悠呈九十度角,端端正正地给他鞠了一躬。
“薄先生,我叫苏清悠,清澈的清,悠然的悠。您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尽管现在没有能力,但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
女孩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郑重。
尽管脸上有伤,她的面容依然似清新的朝露融入如火的晚霞,奇妙地集合清纯与美艳于一体。
薄誉恒见过无数漂亮女人,但眼前的这个,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惊艳。
待她坐下,薄誉恒才缓缓开口:“其实我有件事情想请苏小姐帮忙。”
“您说!能帮得上我一定帮!”苏清悠眼睛亮了起来,救命恩人给了她报恩的机会,她求之不得。
“纪城。”薄誉恒唤了一声,不到一秒,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走进了客厅。
“把文件递给苏小姐看看。”他吩咐。
纪城依言,把早已拿在怀中的文件双手交给她。
“苏小姐,请看。”
苏清悠也双手接过来,向纪城说了声谢谢,翻开黑色的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合同,上面写着“婚前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