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毛衣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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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织毛衣的姑娘是在很久以前的秋天「撞」到的。确实是撞在了一起。我当时要么是急着去食堂吃饭,要么是急着回朋友的电话,总之是为了一个不重要的原因飞奔出楼,结果迎面撞上了她,并且把她撞翻在地。连忙说对不起,赶紧扶她起来,心里还想不会撞坏了吧?这么弱不禁风的,可能要去医务室检查了,别有脑震荡什么的后遗症。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盯在我腿上,脸色都白了。「对不起对不起。」她说,「……你别死啊。」我低头看了看,一根银光闪闪的东西扎在我大腿上。我还纳闷这是什么凶器,加长版的钉子?「毛……毛衣针……」姑娘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是一根织毛衣的棒针。值班的校医板着脸拔出了棒针,消毒、注射、包扎(恭喜,本校创校至今第一个被毛衣针扎伤的病例)。姑娘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紧张,大概是怕我因为毛衣棒针刺伤而不治身亡。为了安慰她,我和她聊了几句。「你随身带这东西干什么吗?」我问,「防身吗?」「不是不是,我在学家务课,学打毛线。」她打开书包,里面还有几团毛线。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在受伤的那段时间里,她来看过两次。我没有问她要医药费,主要是被毛衣针扎伤说出来有点丢人,还不如打架受伤光彩。本以为可以趁机在女友那边撒娇,可惜女友只是撇撇嘴,连受伤原因都意兴阑珊——总之男人都是这么蠢。倒是远在外地的母亲得知我腿伤后一连几天打电话来过问,我只能瘸着腿从寝室三楼跳到一楼的门房处接电话。哦,忘记说了,那时我还很年轻。在我还年轻的世界里,没有手机这种东西,连寻呼机都有点奢侈。公用电话在宿舍底楼的门房,看电话的大爷脾气和嗓门一样大。电话里我对母亲很不耐烦。孩子总是对父母不耐烦,好像天生有这个权利。我和女友约好一起晚自习,拖着一条伤腿来到大教室,没找到女友。后排有人冲我扬了扬手,手里握着竹棒针,挺眼熟的。我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一边等人一边看她挑针织毛线。她用的是一团咖啡色的毛线,线团快没了。「换成竹子的了?」我问。「对啊,怕再扎到谁。」她不好意思地说,「你的伤好了吗?」「啊,好了。」我说,「你在织什么?围巾?」「啊,那个已经会了。在挑战难度,打算织件毛衣。」「喜欢织毛衣?」「说不上喜欢,练习手艺呢,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去织毛线,当手艺人。」她说,「哎呀,没毛线了,能帮下忙吗?」她从书包里取出一捆咖啡色毛线,让我抬起手臂,把毛线绕在我双手上。然后一圈又一圈地把毛线从我手臂上取下来,绕成毛线团。我和她都绕得挺专心的,我们挺合拍的。我想起小时候帮外婆绕毛线团的情景。毛线团总能让人想起温馨的事。女友一直没来自习,我想是放我鸽子了。我心无旁骛,于是专心看姑娘织毛衣。其实自习室里人不多,有人在背单词,有人读书,有人听随身听。但是打毛衣的,除了我旁边的这个姑娘,真的没有了。她挑针的手法蛮秀气的,带点生疏又很娴熟。我看得有点开心。她渐渐脸红了。「熊妈妈给熊孩子织毛衣……」她轻声嘀咕。「什么熊和毛衣?」我问。「你小时候没听过毛衣熊的故事吗?」她说,「我还以为谁都知道呢。熊妈妈在夏天的时候打算给熊孩子织毛衣,但是夏天太热了,就没有织……」「没听过。」我摇摇头,「我是外地来的,我们那里没这个故事。不过我小时候是个熊孩子,经常被父母揍,受的伤比现在重多了。」「啊,看出来了。」她看了看我,低头笑了起来,「是有点像熊孩子。你穿的毛衣是你的妈妈织的吗?」「她手挺笨的,不会织毛衣。所以我没怎么穿过她打的毛衣。」我说,「织过围巾,但是太难看了,我都不太方便戴出门。」「我还以为所有的妈妈都会织毛衣呢。」她低头说。「听起来你怪可怜的……没有毛衣的熊孩子。」快到年底的时候,我和女友一别两宽。也许是因为即将毕业,对未来有不同的期许了吧。她的目标比我明确得多,我连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待在这座城市都不确定。我们互相喜欢过,但是喜欢在彼此没有察觉的时候,一直在悄悄降温。感觉冬天更冷了,像站在无人的站台上,内心窒息,张口呼出冻结的雾气。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不知道末班车还会不会来。有天晚上,有人到宿舍楼下找我。是织毛衣的姑娘。她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滑雪袄,抱着包东西,站在门房那里等我,简直像个苗条版的圣诞老人。「有事?」我问。「路过。来看看熊孩子。」她说,「没耽误你什么事吧?」「没耽误。」我说,「吃饭了没?」还好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剩余,加上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我们去了学校后街的巷子,找了家西式简餐店。我点了双份的套餐,吃完自己的,看她还剩下半份没有动。商量了一下就拿过来吃掉了。但是吃完也没有饱暖的感觉,胃部麻木冰冷,像是运转不灵的报废冰箱。「你脸色不好,是吃太多了吗?」她关心地问。「是有点多,」我说,「其实我不是饭桶。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看出来了,饭桶不是你这个样子。」她说,「是身体不舒服吗?」「最近毛衣织得怎么样了?」我问。「织完了呀。」她笑了起来,「像熊妈妈一样织了好久呢。」她打开书包,取出一个厚实的塑料袋,递给我。「这是什么?」「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就当是补偿你受的伤。」我打开塑料袋。是一件毛衣,咖啡色的毛衣。「这是我打的第一件毛衣。当中还打坏了,只好拆了重来。本来可以早点给你的。」她有点懊恼地说,「我太笨了。你试穿一下,如果不合身我再重打。」我有点不知所措,拿起毛衣比了比肩宽,好像正好。「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感觉呗,找了个和你差不多身高的女生。她是学校排球队的,我们都把她当男生看。」「我回去穿。」我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手打的毛衣。谢谢你。感觉挨了一针扎也挺值的。」收起毛衣后,我和她都有点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都不做声。「上次你说熊妈妈给熊孩子织毛衣是什么故事?」「你真的没听过毛衣熊的故事吗?」「没听过。」我摇头。「好啊,那我说给你听。」她说,「其实世界上有一种熊,是会织毛衣的。这种熊就是毛衣熊。」「哦。他们的毛线从哪里来的?」「他们自己身上就有毛线啊。因为他们的熊毛又长又软,比羊毛还要舒服。每年夏天,毛衣熊都要换毛。到了秋天,熊妈妈就用换下来的毛给小熊打毛衣。她先是收集了自己身上的熊毛,梳理成线团,然后开始编织,她的熊爪要比任何毛衣针都要灵巧。在冬天到来之前,她会织出一件又厚实又暖和的熊毛衣。」「可是熊为什么要织毛衣呢?」「因为它们生活的地方,是比北极还要寒冷的森林,就算小熊,也往往抵抗不住寒冷,在冬眠时失去知觉。但是穿上熊妈妈打的毛衣就不一样了,不但睡觉暖和,下雪出去玩也不会冻僵。所以啊,熊妈妈每年都会给熊孩子织毛衣。」她指了指她送给我的毛衣,笑着说,「就是这样咖啡色的毛衣哦。」「但是夏天打毛衣是怎么回事?」「因为熊妈有时会犯糊涂的呀,就跟老人上了年纪会忘事一样。在夏天最热的时候,熊妈也会犯糊涂开始织毛衣。还让熊孩子穿上。结果穿上毛衣的熊孩子热得拼命吐舌头喘气,就跟小狗一样,又可怜又好笑。」她吐了吐舌头。我们忽然都大笑。「诺,这就是熊妈妈给熊孩子织毛衣的故事。」她说。「挺好玩的。」我说,「是你小时候你妈给你讲的故事吗?」「是啊。」「她也给你织了很多件毛衣?」「是啊。」她说,“医院里给我织的。」「医院?」「医院里,给我打了很多件毛衣,从小孩到大人的,都够我一辈子穿的了。」「为什么她要给你打这么多的毛衣?」「可能她知道自己治不好了吧。」她说,「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后来她就去世了。」「嗯……」「没什么呀,我也只是个熊孩子而已。现在我也学会怎么打毛衣了。」她说,「以后我会结婚,会生一到两个同样的熊孩子吧。然后我会给他们打很多件毛衣。让他们一个个像小毛衣熊那样暖和。」我带着毛衣回到寝室,没有试穿,可能是忘记了,直接放在了箱子里。离开学校后,打包带回了老家,后来我又去了别的城市。送给我毛衣的这个姑娘,后来我们失去了联系。在慢慢从年轻变得不那么年轻的过程里,势必会失去很多。有的是朋友,有的是亲人,有的是半夜梦境,或者是别的东西。它们被抛弃在往昔岁月,犹如乘客丢失的行李,而乘客在自以为是的人生路上,再也没有回头。在很久以后,搬家整理旧衣服时,才再次看见这件毛衣。我想起了毛衣熊的故事。后来我在别的书上也看到过毛衣熊的传说,忘了是哪本,反正是外国童话故事,睡前哄孩子的。书里这么写:

「毛衣熊不属于灰熊,和马来熊也关系不大,也不算是北极熊。它们本来的名字是长毛熊或者卷毛熊,它们是被某个深入原始森林探险的探险者发现的。那是个寒冬,由于极夜忽然到来,气温骤降,探险家昏倒在某个树洞,直到他感觉到温暖,才苏醒过来。他发现一头小卷毛熊正依偎着自己酣睡。卷毛熊发现他醒了,叼来一件毛衣,似乎是希望他穿上,他发现这是熊毛结成的毛衣,由于太冷,只能套上了毛衣,结果发现意外的暖和。

他跟随这头小卷毛熊进入了毛衣熊的世界,可能是因为他穿着熊毛衣,其他的毛衣熊都把他当成了同类,他和毛衣熊生活了很久,才发现身上的毛衣确实是熊毛做的,这是毛衣熊为了抵御寒冷的天气,进化出的特殊结构。毛衣熊在成年以前和普通的灰熊没什么区别,但是在成年后,身上的卷毛会逐渐脱落,纠结成一件天然的熊毛衣。熊毛衣成形的时间并不固定,根据探险家的观察,大多数公毛衣熊是在求偶时,而母毛衣熊更多是在产下幼崽后脱落熊毛衣。

他身上穿的毛衣,应该是小卷毛熊的母亲留下的。它可能死于人类的捕猎。他和送给他毛衣的小熊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直到小毛衣熊长成了大毛衣熊,他才选择返回人类的世界。

离开的那天,毛衣熊叼着那件毛衣,送给他作为离别的礼物。探险家带着熊毛衣回到了自己的家,但他没有把熊毛衣的秘密告诉任何一个人。他写了一个童话,名字叫《打毛衣的熊》,这个童话是那么的动人,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个故事。直到探险家死后,家人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熊毛衣,才知道这个童话是真的。

这件熊毛衣陈列在探险家的纪念馆里,和他的那本童话放在一起。据说人们经常发现有野生的熊出现在纪念馆附近,所以在门口写了『熊出没注意』的牌子。他们说,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这是毛衣熊来拿回它的熊毛衣了。」

我拿起毛衣,在身上比划了几下。现在的我已经发福,挺着肚子,头发也掉了很多,但感觉自己还能穿下。毛衣有樟脑丸的气味,还有一些别的熟悉的气味,想了很久没有想起来。我脱掉了外套,做了很久前就该做的事情——试穿这件毛衣。我穿上毛衣,对着镜子,想看是否合身。镜子里没有人,只有一头咖啡色的毛衣熊,茫然看着这个世界。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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