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上方|第一章六号房
接下来,我在老头山庄帮忙拍摄广告片的三天内,小股东不停地花式问我回佛罗的时间,她似乎对于富总开口第一句是丢了一只昂贵椰子球鞋的幸运无法释怀,总觉得她不回去,富总可能会再出别的什么事,毕竟佛罗伦萨医院,第一天就算看到了富总手腕的骨头露在外面,也因为并不危及性命,当天晚上只给富总做了伤口处理,手术时间还得另行安排。这件事不禁让我想起了我德国的一个朋友,不小心被水果刀切伤神经的事情,在医院里等了N个昼夜,进行了两场手术,终于,他的右手中指彻底不能弯曲了。每每一起吃饭拿起杯子的时候,他总像是在骂人。要知道,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可别人都不相信。是啊,德国人尚且能这样,意大利人废你一只胳膊又如何呢?我对小股东说:“要不你先走,我还得干活啊。富总既然没有生命危险,我决定暂时在内心深处假装不知道她出了车祸的事,你看行吗?反正咱俩回去,第一不能给她操持手术,第二也不能让医生给她早点安排手术,既然咱俩针对她这个事情当下就是俩废人,何不在这里老实待着呢?”小股东想了想,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于是又和鲁塔去蔬菜种植基地高高兴兴地采摘了。我带小股东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她能做饭。每天让我吃老头这里的存货我也吃不消,他们天天不是野生鹿肉,就是野生猪肉,要不就是牛肉、羊肉、兔子肉。即便是蔬菜再新鲜,天天吃大肉,还是贪图方便一种做法——炭烤,也实在是吃不消。有了小股东就不一样了,带着小股东就像带了一个有韩国菜、泰国菜、川菜、上海菜,偶尔也能有几个粤菜的移动式高级厨房。老头本来还嫌弃她老喜欢跟我用中文对话,后来吃了几顿她做的饭之后,就不再屁话了。毕竟小股东带来的高级厨房,跟他们平时到处瞎吃的中国餐厅差别还是挺大的。富总出事的第二天晚上,小股东给我们做了牛肉饺子和牛肉粉丝汤。在大家吃到差不多盘子锅子全都见底的时候,鲁塔才问我:“哎,富豪咋样了?”我愣了愣,记得自己白天已经解释过了她的状况。怎么又问了?“应该没事吧,反正到现在也没给她做手术呢。”我说。“后面还带了一个女生是吧,那个女生怎么样?”她又问。说起这个姑娘,不得不说她真是蛮倒霉的。那天据说是富总,这个倒霉的姑娘,还有之前提到的那个群里的其他人一起吃饭,吃饭的主题就是富总下午的刮刮卡又刮了一百。为了避免一直在上方反复消费,这第二次诞生的一百,她连在群里的喜报都没发,只喊了吃饭。于是一群人吃了一顿饭,兴高采烈地散了场。富总对姑娘说:“载你一程啊,你家好像离我家近。”姑娘欣然同意,坐上了富总帅气潇洒的大型轰炸声摩托车后座,在靠近家的地方,出了严重车祸。值得一提的是,姑娘的两只鞋都没了。但富总是在昏医院的,而姑娘在经历过抛物线后,竟然坐了起来(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是在富总用那只没坏的手拍打地面叫嚷救命的时候,被喊醒的),入院的时候是清醒的。据我弟弟在前线的报道,说是她腿肿到两条腿那么粗,直接被送去了手术室,医生说,手术不及时就是截肢。那会儿正好富总母亲和后父(母亲嫁给了意大利军级贼高的后父)刚赶到,话听了半截,以为说的是自己的女儿富总,直接人往下一瘫,昏了过去。鲁塔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她摆了摆手,带着肯定的眼神告诉我:“那姑娘十有八九要起诉富豪。”我说:“为什么?又不是富总要挟她上的车。”鲁塔又摇了摇头,带着同样肯定的眼神说:“要么不要遇上严重车祸,小擦小碰谁也不会追究,你道歉的时候,他还会说谢谢,但一旦遇上大型车祸,管你好不好心,只要是你驾驶的车辆,那出了车祸你就是人渣,你就得负责。”小股东愣住了,后来回房的时候,她一直嘀嘀咕咕地说:“人心很可怕,鲁塔说得对,人心很难预测的。”后来她又反复嘀嘀咕咕了一晚上,最终我发现,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从富总能不能摆脱断手断脚的魔咒变成了搭顺风车的小姑娘会不会死咬着富总不放。“你咋这么爱操心呢?”我说,“人家老爸现在可是个人物,有事儿他不能解决么。”“你可不懂,这叫什么?从这件事情上,我们自己就学会了人性的可怕,以后吃一堑长一智。”小股东义正言辞。“行,咱别买摩托车,就不会出事了。”我说。事实上,从富总的那场车祸之后,我们不止是完全打消了买摩托车拉风的念头,而且过马路还特别遵纪守法,不仅遵纪守法绝对不闯红灯,就连一条一辆车都看不见往来的路,如果眼前没有人行横道线,我们都宁愿绕上一百米走人行横道线也不横穿。这是富总的车祸给我们留下的最直观的后遗症,每次看到意大利人闯红灯时,我都会在心里默默骂上一句:傻X。从老头那儿离开的那天早上,山庄的农场里跑出来了几只鸡,那几只鸡不知道干了什么,弄松了橄榄园里系着的一匹马的马绳,马和鸡一起跑了。后来我在回程的火车上问鲁塔,鸡和马找到了吗?她有点悲伤地告诉我:马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据我所知,如果他们没有吹牛的话,那还是一匹赛马),鸡都在六号房的门口,都找到了。我说:六号房有鬼,反正我不住了。回到佛罗的第一件事,医院。小股东总觉得很委屈,仿佛是因为被我绑架去了山沟沟,所以她医院慰问富总的人,这种排名的先后似乎实实在在地消耗了她们之间的友情。我哭笑不得,我:“前面去看她的那些人也没修好她胳膊啊。”小股东骂我:“没有人情味的机器人。”我说:“你们真是摆脱不了形式主义的恶趣味。”小股东真生气了,瞪了我一眼之后就不再与我说话。医院在我们住址的后方,要经过火车站,要走过轻轨沿线,但其实没多远,也就三公里左右,医院。医院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医院还是因为有天晚上,我在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被金属淋浴喷头砸了脑袋,头顶冒血,怀疑自己脑震荡。我记得那会儿正好是跨年的前一个周日,当我打车到医院的时候,发现一堆在鬼门关徘徊的老人医院,医生护士忙得手忙脚乱,医院的目的后,迅速当着我的面翻了个极度鄙视的白眼。当我说怀疑自己有脑震荡,问还要等多久的时候,前台的胖胖指着急诊,让我进去看一眼。我刚掀开帘子,里面的画面就让我震惊了,出车祸的年轻人和在与死神战斗的老年人交互呻吟,好几个病床都扔在走廊当中,连管的人手都没有。前台的胖胖像个地狱使者一般,突然从我身边冒出来,问我:“看到没?要等吗?天亮都不能保证你能看上。”我有些无奈地退了出去,指了指脑袋,问她,那我这个出血了怎么办?随后,胖胖花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抠出来一瓶生理盐水,往我脑袋上猛地淋了几下后用一块纱布往伤口上一盖:“放心,看你的样子就不是脑震荡。”说完就不管我了。自从这次经历后,什么吃坏东西,急性肠胃炎,咳嗽感冒等小毛小病,但凡能自己医院。卡莱齐的急诊从那天开始,在我的印象里就已经是个鬼门关了。想到鬼门关的时候,我和小股东正好停在卡莱齐住院楼的门口。富总在骨科,那是一栋气魄逼人的建筑。都说佛罗伦萨的骨科是世界首屈一指的,主要原因是佛罗伦萨有足球文化,踢球的人很多,所以时不时就有人因为运动伤送来医治,推动骨科成为了世界同行的翘楚。这么一想的话,那可能西班牙的骨科,巴西的骨科一定是世界上最首屈一指的。按照道理来说,德国的也应该是,至于我那个朋友,怪只怪他当时没有折断手指,而只是伤及了神经,否则,德国的骨科或许能给他一个可以弯曲的手指,而不是成天竖着中指。富总住的病房里有四个人,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富总正在用她剩下的那只手吃饭。两条腿露在外面,其中一条打着石膏,另一条光溜溜地露着。断了的那只胳膊上包裹着厚厚的石膏和纱布,看起来和小腿一样粗。由于富总明早要进手术室,所以今天做了一堆检查,身上一丝不挂,只穿了一件纱布材质的蓝色半透明手术服,脸肿得我差点没认出来。小股东站在病房门口,看到她的脸之后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对床的老奶奶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看她的人真多,进进出出烦死了。”富总用另外一边不肿的脸眯着眼朝我们笑了笑,随即把手里的调羹往餐盒里一摔,大声用意大利语说:“关你啥事儿啊!嫉妒我家人朋友真心实意来看我吗?”骂完后,转向我们用中文说:“别理她,老太太家里来看她的都是看她还是不是活着的人,她女儿都不爱搭理他,儿子今天来了一下看她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坐了五分钟不到就走了。她这是赤裸裸的嫉妒。”我略带惊讶地走进去,走到床边,盯着她又肿又紫的半张脸,和充血的眼珠子问:“你这才几天八卦这么清楚?”“护士老哔哔,你懂的,说两天八卦,拼一拼就有数了。不然躺着不听八卦我还能干吗?”富总嘿嘿一笑,她的牙齿上沾了一片沙拉菜的紫色菜叶,和她半张脸上那一片形状不太规则的紫色,交相辉映。管闲事,是这个车祸给富总留下的硬伤,后来一直都没好。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不问世事的潇洒少年,变成了一个总是走在吃瓜一线的少女。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